為了防止刺史朱國安生亂,李瑜又持密令從河西大營調兵,務必將朱國安一乾人等一網打儘。
寧櫻隻是後宅婦人,對外頭那些事一概不知。
李瑜也從來不在她跟前說,口風很緊,怕她擔心徒增煩惱。
之後持續到她生產李瑜都不曾回來過,崔氏急得直叨叨。
好在是有過頭胎的經曆,第二胎生產要順利許多,寧櫻也得償所願,得了一個閨女。
雖然很醜,心裡頭卻高興。
直到她生產後的第九天,李瑜才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一趟,胳膊上纏著繃帶,顯然受了傷。
他一身鴉青,整個人清減許多,麵也沒來得及修整,下顎上的青胡茬給那張原本俊秀的臉龐增添了一股子男人特有的穩重儒雅。
那是寧櫻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李瑜。
他仿佛在一夕間成長起來了,不再是以前那般傲嬌恣意的小公主,而是一個極有城府的穩重男人,甚至開始展露出少許的政治家派頭。
這麼些日的擔驚受怕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徹底潰敗下來。
寧櫻憋不住紅了眼眶,不滿道:“李二郎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去了這麼久,還回來做什麼?”
李瑜看著她咧嘴笑,眼睛亮晶晶的,“崔媽媽說是閨女,我回來看我們的閨女。”
寧櫻滿腹委屈,指責道:“連一封家書都沒有,讓我成日裡提心吊膽,你怎麼不死在外頭算了?”
李瑜抬了抬自己的胳膊,“你家李二郎差一點就爬不回來了。”
寧櫻:“……”
見她是真生氣了,李瑜上前哄她,她卻避開了。
他耍無賴哎喲一聲,說胳膊疼。
寧櫻這才沒耍性子,猶豫了會兒才去看他的胳膊,紗布上隱隱滲出血絲,可見傷得有些重。
“你怎麼弄的?”
李瑜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道:“我殺了人,你怕不怕?”
寧櫻愣住。
李瑜伸出他的左手,那手皮膚白皙,指骨勻稱修長,是文人執筆的手。他一字一句道:“我的手上沾了血,沾了數條人命,你與我同床共枕,怕不怕?”
寧櫻心裡頭有點怵,“你真殺人了?”
李瑜點頭,“殺了三個,親手殺的。”
寧櫻抽了抽嘴角,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的身上仿佛再也沒有了少年郎特有的驕矜,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她以後會依靠相互扶持到老的另一半。
她記得在成婚之前,她曾說過她並不是非他不可,對他的喜歡遠沒有他來得熱烈。
現在經過了這幾年的相處後,特彆是這次提心吊膽的生產,令她在不知不覺間對他生了一種奇怪的依賴。
有些東西,在擁有過後,總是害怕失去。
好比現在,看到他滿身潦倒,一臉青胡茬,拖著受傷的身體風塵仆仆歸來,內心深處的柔軟仿佛有了歸寧。
這個男人是她選擇的。
這麼些年他們相互尊重,相互扶持,相互依賴,生兒育女……她過得極其痛快,不管她承不承認,李瑜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在她心中有了分量。
“我擔心你,怕你在外頭出事。”
寧櫻看著他,有些為難地開口。
李瑜握住她的手,“知道你在家裡等著我,就算進了鬼門關,我都會爬回來。”又道,“明日我還得走,覃州那邊的事還沒處理完。”
寧櫻不滿道:“你這才回來多久又要走?”
李瑜摸了摸她的臉,“最多半月就會回來,明年你在覃州儘管開食肆,太太平平的,穩穩當當。”
寧櫻欲言又止,“那刺史……”
李瑜:“被我殺了。”
寧櫻:“……”
李瑜又問:“我的這雙手殺過人,你怕嗎?”又道,“或許以後還會殺更多的人,你怕嗎?”
寧櫻回答不出來,她隻是覺得這個男人跟以往不一樣了,身上多了幾分戾氣與沉穩。
“阿櫻,我想護你,不是靠家世背景,而是靠自己護你,以後不管我走到哪裡,你都會在我身後,對嗎?”
寧櫻沉默了會兒,才道:“你好像變了許多。”
李瑜失笑,“以後我還會變,變得更強大,更有城府心計,你害怕嗎?”
寧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瑜輕聲道:“不管我怎麼改變,與你年少結誼的那個李瑜不會變,你信我嗎?”
寧櫻想了想,回答道:“掙了誥命我才信。”
李瑜:“……”
寧櫻:“胳膊還疼不疼?”
李瑜撒嬌道:“疼,給我吹吹。”
寧櫻:“……”
還以為他多成熟穩重呢,還是那個死樣,老嬌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