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mommy44(2 / 2)

他也看著她,用那種不屬於白鹿司的、空洞陰鷙的眼神:“我還以為你不敢來。”

梵音問:“我有什麼不敢的?”

他說:“你就不怕我再殺你一回?”

梵音輕描淡寫地說:“就算你不殺我,我也活不了幾天了。”

他微怔:“為什麼?”

梵音說:“我不能告訴你。”

他換個問題:“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凶手的?”

梵音說:“白錦城從ICU轉入普通病房那天下午,白鹿司離開病房之後,白錦城把來龍去脈都告訴我了。”

他問:“他怎麼跟你說的?”

梵音拿出手機,找到錄音,拉動進度條,從八分鐘左右開始播放。

“白爸爸,你覺得凶手是誰?”

“我、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

聽著錄音,清晰的記憶隨之在梵音腦海中浮現。

那天下午,她說她知道凶手是誰後,白錦城勃然色變,他艱澀地問:“是……是誰?”

梵音直截了當地說:“是白鹿司的副人格。”

白錦城的神情複雜到了極點,他竭力隱忍,導致他臉色漲紅,話音輕顫:“你見過鹿司的副人格?什麼時候?”

梵音說:“知道你出車禍之後,白鹿司因為過度呼吸陷入休克,等他蘇醒過來,副人格就取代了他。”

白錦城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他對你做了什麼?”

梵音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沒做。”

白錦城似乎鬆了口氣,梵音靜了一瞬,伸手握住白錦城攥成拳頭的手,一字一句地說:“白爸爸,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誰嗎?”

白錦城剛從昏睡中醒來,身心本就脆弱,根本經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情緒衝擊,他終於崩潰,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哀痛欲絕。

梵音卻無波無瀾。

即使白錦城在她心裡的完美形象轟然崩塌,她也並不感到難過,因為她對人性早已不抱期待。

她默默地等著白錦城流乾眼淚,繼續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白錦城雙眼通紅,語聲低弱沙啞:“那天晚上,我從睡夢中驚醒,就看到他坐在我床邊,他親口告訴我,他殺了你們一家三口……”

梵音冷靜地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白錦城說:“他不想讓我和景鑠結婚。”

梵音替他補充:“因為他愛你,他不允許你和彆人在一起,所以他大開殺戒。”

白錦城痛苦地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下來。

梵音接著說:“他殺完人之後向你坦白,我猜是為了恐嚇你,讓你再也不敢和彆人在一起,永絕後患。而你為了保護白鹿司,所以選擇包庇他,對嗎?”

白錦城斷斷續續地說:“鹿司是無辜的……我沒有辦法……對不起,對不起……”

梵音平靜地詰問:“白鹿司是無辜的,那我的父母呢?他們又做錯了什麼?他們就活該去死嗎?”

白錦城的眼淚流不儘似的,他哽咽著,不住地呢喃:“對不起,對不起……”

梵音緩慢而清晰地說:“我可以理解你,但不能原諒你。冤有頭債有主,我父母不能枉死,殺人凶手必須繩之以法。”

“我已經谘詢過律師,律師說,觸犯法律的是人,而不是人格,不管哪個人格犯罪,都由行為人來承擔法律責任。也就是說,白鹿司要為副人格的所作所為買單。”

白錦城連“對不起”都說不出口了。

沉寂良久,他似乎終於接受了現實,整個人都平複下來,淚眼朦朧地看著梵音說:“含白,能不能再給鹿司一段時間?等到高考結束之後,我親自帶他去警局自首,好嗎?”

梵音狠不下心拒絕他,於是點了下頭:“好。”

安靜半晌,梵音說:“你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錄音到此結束。

梵音說:“二十分鐘前,我把這段錄音發給了鄭警官,等他睡醒後聽到錄音,他就會來抓你,你的自由時間不多了。”

“自由?”對麵的男生自嘲一笑,“從我誕生那天起,就被囚禁在白鹿司的身體裡,我哪來的自由?”

“十四年,五千多個日夜,我被關在某個黑漆漆的角落,隻能通過白鹿司去看、去聽、去感受,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沒人看得到我,沒人聽我說話,沒人知道我的存在。你能想象那種感覺嗎?”

梵音無法想象。

但她有點同情他了。

他說:“再正常的人,經曆這麼漫長的煎熬,也會變成扭曲的瘋子。如果不是為了白錦城,我早就帶著白鹿司一起去死了。”

梵音說:“你殺我全家,也是為了白錦城嗎?”

他說:“你說得對,我愛他,我不允許他和彆人在一起,他的身邊,隻能有白鹿司和我。”

梵音說:“那你怎麼不殺了柳憲訾?”

他說:“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再繼續陪在他身邊了。”

梵音問:“是不是白錦城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高考前一天的上午,白鹿司帶他去公園散步的時候,他說要帶白鹿司遠走高飛,卻不肯告訴白鹿司原因,所以白鹿司沒有答應。”

梵音無言片刻,輕聲感慨:“他真的很愛白鹿司,可以為了白鹿司放棄一切。你嫉妒嗎?”

他反唇相譏:“你是他的親生女兒,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棄,你有什麼感想?”

梵音微微一笑:“照這樣說,我們倆倒是同病相憐了。”

他冰封般的眼眸裡,有笑意一閃即逝。

該說的好像都說完了,梵音驀地想起什麼:“對了,不是說有禮物要給我,是什麼?”

他說:“等天亮你就知道了。”

梵音摁亮手機,看眼時間,4:18。

正值盛夏,晝長夜短,估計要不了一個小時天就會亮了。

她打了個嗬欠:“好困,我可以睡一會兒嗎?”

他冷淡地說:“隨便。”

梵音挪到他身邊,背靠著圍牆坐下,又問:“肩膀可以借我靠一會兒嗎?”

他偏頭看她,四目相對須臾,他默默挪開視線。

梵音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她歪頭靠在他肩上,還得寸進尺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聞著屬於白鹿司的氣息,梵音很快就睡著了。

被她靠著的男生卻像座雕像,一動不動地仰望著夜空,看著天空的顏色像被稀釋的墨水一樣漸漸變淡,星光也漸漸衰弱,直到消失無蹤。

晨曦降臨了。

一聲尖叫打破了寂靜。

梵音被驚醒,她猛地坐直身體,隨即看向身邊人,迷茫地問:“怎麼了?”

男生麵無表情地抬手指向對麵:“自己去看。”

梵音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嘗試了兩次都沒站起來。

男生率先起身,然後把她扶起來。

梵音說了聲“謝謝”,步履蹣跚地向對麵走去。

走到近前,她看到圍牆的石柱上纏著兩圈尼龍繩,她猜繩子下麵一定吊著什麼嚇人的東西。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她看到下方懸吊著的屍體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她盯著屍體看了幾秒,很快就認出來,是霍銘鼐。

白鹿司的副人格殺了霍銘鼐,把屍體吊在霍雲蒸自殺的地方,就像古時候把罪犯的屍首掛在城牆上示眾。

他真的是個瘋子。

“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梵音回頭看著他,不答反問:“你認識霍雲蒸吧?”

他說:“她應該算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梵音問:“除了小時候你住在霍家那段時間,你和她還有交集嗎?”

他問:“這很重要嗎?”

梵音一愣。

是啊,人都死了,追究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長腿一邁,穩穩地站上了低矮的圍牆。

梵音仰視著他:“你要乾嘛?”

他迎著微涼的晨風說:“警察把白鹿司抓走,如果判死刑還好,如果判無期,我就會被雙重監禁。不如從這裡跳下去,我和白鹿司就都解脫了。”

梵音不假思索地說:“我陪你一起跳。”

他偏頭俯視她:“為什麼?”

梵音說:“你死之後,我活不過一周。與其讓白錦城接連遭受兩次打擊,不如一次搞定。”

她朝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短暫地猶豫了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上圍牆。

梵音不敢往下看,怕站不穩。

她看著天空,說:“太陽就快出來了。”

他“嗯”了一聲。

她說:“我忽然想起一首詩。”

他說:“讀來聽聽。”

梵音對著天空大聲朗誦:

“人啊,

請鼓起心靈的勇氣,

耐過這世途的陰影和風暴。

等奇異的晨光一旦升起,

就會消融你頭上的雲濤;

地獄和天堂就化為烏有,

留給你的隻是永恒的宇宙。”

他默默無言。

梵音晃晃他的手:“喂,你有自己的名字嗎?”

安靜須臾,他說:“我叫白雲深。”

梵音笑著說:“白雲深,很高興可以和你一起去死。”

白雲深偏頭看她,臉上浮現著輕鬆的笑意:“我也是。”

天光乍破的瞬間,他們攜手縱身一躍。

猶如一對飛翔的比翼鳥。

與此同時,落在天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鄭警官”。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個世界正文完,下章番外。

這幾天身體不舒服,胸口隱隱作痛,百度一查,說是心肌梗塞的症狀,嚇得我趕緊去醫院,一通檢查之後,醫生說沒啥大事,叮囑我多休息,減少坐在電腦前的時間,所以這幾天我一不舒服就麻溜上床躺著。

為了調養身體,五月份不能保證日更了,等六月份我再支棱起來,寶貝們等等我,啵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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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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