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09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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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問:“你心中可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蘇煥欽反問:“朕為何要難過?”
梵音毫不意外,輕笑道:“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無情帝王家。”
蘇煥欽沒有辯駁,他隻是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寒潭似的眼眸裡隱有嘲色。
梵音信手撥弦,琴音嫋嫋切切,如人幽咽。
俄頃,手停音歇,她神色空茫地“望”著虛寂的前方,自言自語般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惠嬪之今日,便是我之明日——不,恐怕我會比她更悲慘。我國破家亡,怙恃俱失,無依無憑,而且雙目失明,若無人護持,便危如累卵,命比紙薄。”
說著,她抬起一隻素手,輕撫自己白皙如玉的麵頰,繼續道:“除了這張臉,我一無所有,以色侍你,是我唯一的生路。可是,東風惡,歡情薄,喜新厭舊是人之天性。這張臉對你的吸引力,又能維持多久呢?一年?還是兩年?”
纖纖玉指複又落在琴弦上,指尖輕挑,清婉琴音如水般流瀉而出。
梵音輕啟朱唇,和著音律,以歌代言。
“漢帝寵阿嬌,貯之黃金屋。
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
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
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
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晶瑩的淚珠兒一滴一滴落在琴案上,不消片刻,凝成了兩顆剔透無暇的鮫珠。
蘇煥欽在旁聽著,看著,不覺竟有些癡了。
胸口酸澀鼓漲,說不清是何滋味。
直到餘音繞梁,蘇煥欽才回過神來,頓然心想,莫不穀所言非虛,她的歌聲,配著她天下無雙的容顏,的確勾魂攝魄,這世上沒有哪個男子能夠抵禦得了這樣的誘惑,包括自認鐵石心腸的他自己。
與此同時,他也讚同她方才那番話,無論眼下他對她的興趣多麼濃厚,在不遠的將來,他必定會將她棄如敝履。
女人如玩物,無論多麼精美絕倫,玩夠了、膩了,自然就會撂開手,他從來如此。
“蘇煥欽,我想活著。”
本就娓娓動聽的嗓音裡摻了淡淡的哭腔,既楚楚可憐,又透著堅貞不屈。
“我現在受寵,即使其他妃嬪嫉妒我,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對付我。等有朝一日你厭棄了我,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在我失寵之後成為我的依靠,護我周全,讓我活下去。”
她聲情並茂地說了這麼多,終於順理成章地點明了她的意圖。
蘇煥欽還沉浸在那首歌的餘韻裡,心境久違得平和,不疾不徐地問:“你心中是否已經有了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