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身輕如燕,但該纖細之處纖細,該豐腴之處豐腴,哪怕這世上最厲害的畫師也畫不出如她這般玲瓏有致的曲線,實在巧奪天工。
“蘇煥欽。”
“嗯?”
“我還不知道你的表字。”
“……沉檀,”蘇煥欽道,“沉香之沉,檀香之檀。”
“沉、檀。”梵音小聲重複,“你的字比你的名好聽。”
蘇煥欽不可置否。
梵音摟緊他一點,又道:“我以後喚你‘檀郎’可好?”
輕淺的氣息灑落在蘇煥欽耳後的肌膚上,微感麻癢,由表及裡,好似有一隻小蟲子鑽進了他的血肉,一路爬進他的心裡去。
不等他回答,她忽然在他耳邊小聲吟唱:“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尾音落,她低頭湊近他,嘴唇幾乎蹭到他的耳廓,話音輕柔曖昧:“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檀郎。”
蘇煥欽感覺胸腔裡仿佛有團火在燒。
他心知肚明,她此刻的蜜意柔情都是假的。他滅了她的國,毀了她的家,殺了她的父母兄弟,她對他必定恨之入骨。
但除了剛蘇醒那日她痛哭過一回,對他說了幾句狠話,之後她便再也沒對他流露過絲毫厭惡憎恨之意。久而久之,他幾乎要忘了,他與她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她太擅於偽裝,看似清淨明澈,實則深藏不露。
他清楚,他明白,可是……即使知道糖衣之下包裹著砒礵,他還是難以自抑地想舔一口,再舔一口。
他此生殺伐決斷,從不為任何事後悔,但此時此刻,他卻在想,如果當初沒那般狠絕,而是想方設法把雕題國變成第二個波月國,把韶雪儂變成第二個蒲華章,她對他沒那麼多恨,或許會發自真心地喚他一聲“檀郎”吧。
蘇煥欽一直將梵音背到靈曜殿,他的氣息沒有絲毫紊亂。
一路上被不少宮女太監瞧見,恐怕午時未過,這件事便會傳遍整個皇宮,不知道又要招來多少嫉妒。
“你平時吃住都在這裡嗎?”梵音問。
“嗯。”蘇煥欽頓了頓,又道:“你若是想見我,直接來靈曜殿即可。”
梵音怔了下。
這是第一次,蘇煥欽沒有自稱“朕”,而是說了“我”。
這就意味著,至少在說出那句話的短暫時刻裡,他沒有把自己當作高高在上的帝王,而隻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梵音莞爾一笑,道:“太遠了,我才不來。”
蘇煥欽也稍縱即逝地笑了下,轉頭吩咐:“備膳吧。”
優哉遊哉地用完午膳,梵音要走,蘇煥欽道:“若是乏了,不如就歇在這裡。”
梵音搖頭:“我還有事要處理。”
蘇煥欽已從皇後口中得知她要為惠嬪做法事,他沒多問,隻道:“坐朕的龍輦回去吧。”
剛吃飽,確實不宜運動,梵音便沒拒絕,似是忽然想起什麼,她道:“對了,你今晚彆翻我的牌子。”
蘇煥欽已經習慣了她以下犯上發號施令,淡聲問:“為何?”
梵音道:“我邀請了淑妃姐姐和六皇子今晚來我宮裡用膳,沒工夫伺候你。”
蘇煥欽正欲說話,她忽然湊近他,悄聲道:“你今夜養精蓄銳,明晚來泠泉宮,我陪你玩點新花樣。”
緊接著,她在他麵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含笑道:“我走了,檀郎。”
梵音已經走得沒影了,蘇煥欽還在桌旁呆坐著,神色惝恍,喜怒難辨。
侍立在旁的宮女們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敢冒然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