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32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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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烏雲散儘,日光普照,屋簷上的積雪漸漸融化,雪水滴滴答答地墜落,好似在下雨。
站在窗台上的小小雪人,也化成了一灘水,仿佛從未存在過。
梵音在滴答聲中安睡,於黃昏時分醒來。
她身披純白色狐皮大氅,坐在窗邊神遊,懵然不知身在何處。
珠簾輕響,晚柔端著一隻白玉纏枝花卉小碗慢步進來,可以透過削薄的碗壁看見碗中蕩漾的液體。
走到梵音跟前,晚柔低聲道:“主子,淑妃娘娘昨日送的丹心雪蓮,奴婢按照方子所示,煎了一碗湯水,主子趁熱喝了吧。”
梵音問:“苦嗎?”
晚柔道:“奴婢親自嘗過了,隻有淡淡的苦味。”
梵音伸手接過玉碗,謹慎地抿了一口,覺得滋味和平時喝的那些茶水差不多,清苦中還有一縷回甘。
她又喝了一小口,然後捧著碗暖手。驀然回想起昨日淑妃介紹丹心雪蓮時說的那番話,她隨口問:“晚柔,崦嵫山離這裡遠嗎?”
晚柔道:“很遠,但具體有多遠奴婢也不甚清楚,奴婢隻知道崦嵫山位於兩國交界,南麓屬於啟國,北麓屬於雪國,兩國的戰事,也大都圍繞著崦嵫山。”
梵音問:“啟國和雪國經常打仗嗎?”
晚柔道:“雪國多山,且冬季漫長,乃貧瘠荒蕪之地,民生疾苦,因此屢屢進犯啟國北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據奴婢所知,鎮守北境的玄鶴營和雪國的踏雪鐵騎,年年都有交鋒,隻是勝負難分。”
梵音道:“以皇上的性子,怕是不會隱忍雪國這般肆意妄為吧?”
晚柔道:“國家大事,不是奴婢敢妄議的。”
梵音將碗中湯水一飲而儘,將碗還給晚柔,道:“昨日淑妃說,丹心雪蓮的雄花有劇毒,雌花卻可入藥,這讓我聯想到曾在書中見過的另一種奇花,花名阿芙蓉,你是否聽說過?”
晚柔道:“奴婢才疏學淺,未曾聽聞。”
梵音抬手輕撫額角,娥眉微蹙,道:“許是先前墮宮牆留下的後遺症,我近來偶爾覺得額頭隱隱作痛,攪得夜裡難以安睡。書上說,阿芙蓉的津液有鎮痛催眠之效,我想試一試,你想法子弄些來吧。”
晚柔頭一回聽說她有頭痛的毛病,頓時有些驚慌,忙道:“娘娘,擅自用藥恐怕不妥,還是先請太醫過來瞧瞧吧。”
梵音輕輕地“啊”了一聲,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那位薛太醫博學多識,一定知道阿芙蓉。晚柔,明日一早,你便去請薛太醫來泠泉宮一趟,我還得問問他,先前讓他研製的養顏膏弄得如何了。”
晚柔暗暗鬆了口氣,道:“奴婢遵命。”
梵音道:“我餓了,備膳吧。”
晚柔應了聲“是”,拿著空碗出去了。
晚膳用到一半,有太監來傳侍寢的口諭,兩句話說完,拿了例行的打賞,太監高高興興地走了——泠泉宮的主子出手闊綽,早已在宮中傳開了,是以但凡和泠泉宮沾邊的差事,哪怕隻是過來傳句話,內侍們都搶著乾。
待用完晚膳,蘇照夜道:“娘娘若無事,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梵音道:“你父皇應該就快來了,不如跟他打個照麵,說幾句話再走。”
蘇照夜為難道:“兒臣的課業還未完成……”
梵音也不強留他,溫聲道:“知道了,你去吧。”
蘇照夜乖馴地起身離開。
他整個白天都把自己關在側殿的西次間裡製香,課業確實還未完成,但他急著離開,卻並非因此緣故,而是不想讓父皇發現他手上的傷。
父皇向來洞若觀火,他沒有自信可以瞞過父皇的眼睛。
不過,就算父皇發現了,想來也不會說什麼,因為父皇對他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