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40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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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頭腦昏昏,疑心自己尚在夢中。
她撐著床坐起來,晃了晃沉甸甸的腦袋,道:“你再說一遍。”
晚柔喉嚨發緊,詳細道:“聽說火是從僖嬪住的後殿燒起來的,火勢蔓延得極快,六皇子住的側殿又和後殿離得近,火龍乘著風就卷了過去,當宮人們從睡夢中驚醒,開始逃命救火時,側殿已被衝天的火光吞噬了。淑妃娘娘不顧阻攔,親自衝進火海裡去救六皇子,卻沒能逃出生天……”
靜默須臾,梵音平靜地問道:“火撲滅了嗎?”
晚柔道:“火勢太猛,人根本沒法靠近,隻能先阻止大火不向周邊蔓延,等火勢減弱些,再行滅火。”
梵音又安靜了一會兒,有條不紊道:“你讓盧貫耿去景順宮守著,讓他親眼看看淑妃和六皇子的屍骨再回來。你再去側殿一趟,讓所有人守口如瓶,不許將景順宮失火的事泄露給五皇子。”
晚柔道:“奴婢這就去辦。”
晚柔起身離去,剛掀起珠簾,忽聞身後傳來一句:“晚柔,現在什麼時辰了?”
她駐足回首,看見她的主子坐在錦繡堆裡,帷簾半卷,搖曳的燭火映照在穠麗絕豔的容顏上,呈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易碎之美,令她無端聯想起風吹桃花、雨打菡萏的景象來。
晚柔不自覺地放輕了聲氣:“眼看就子時了。”
珠簾輕響,晚柔出去了。
梵音緩緩躺下,身子軟得她坐不住。
她抬手覆在自己的額頭上,感受了片刻。
發燒了,怪不得這麼難受。
她摸索著將被子拉上來,將自己裹緊,隻露出一顆腦袋,雙目失神地“凝望”著昏昧的夜,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中。
蘇息雲不可能會死。
係統早就說過,蘇息雲是這個世界唯一的主角,他若死了,這個世界就該分崩離析了。
隻有一種可能——他死遁了。
但他遁去了何處,梵音無從得知。
隻要離開了皇宮,天大地大,任他逍遙。
那淑妃呢?她是真的葬身火海了,還是和蘇息雲一起死遁了?
還有,惠嬪的死,僖嬪的瘋,是否都是為了今夜這場大火做準備?
如果這是一出連環計,那謀劃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是誰?所圖為何?
但這些都與她無關,全是圍繞蘇息雲展開的劇情。
隻要蘇照夜還在她的股掌之中,她和蘇息雲的聯係就不會斷絕。
她這個局外人,隻需靜觀風雲變幻即可。
想通了其中關竅,梵音閉上眼,輕籲一口氣。
稍傾,她喚來芳葶,讓她去煎碗藥來。
雖然她很討厭喝苦藥,但這個當口,她必須打起精神來,成為蘇照夜的依靠。
蘇息雲這一“死”,蘇照夜就隻有她了。
藥本就在爐子上溫著,芳葶直接去倒了一碗,服侍梵音喝下,而後以清茶漱口,再喂給她一塊飴糖。
甜味一點點在唇舌間蔓延,驅散殘留的苦澀。
芳葶剛端著藥碗出去,晚柔就回來了。
“主子,奴婢方才見了碧綃,她說五殿下亥時醒了一回,勉強吃了些粥,把藥喝了,就又睡下了。”晚柔道,“景順宮和泠泉宮相隔甚遠,那邊的動靜傳不過來,在五殿下睡醒之前,他什麼都不會知曉。”
確實,以梵音超凡的耳力,都聽不到任何異動。
彆處火燒宮房、命喪黃泉,而此處更闌人靜,安穩如常。
人間悲歡,從不相通。
梵音疲憊道:“等盧貫耿從景順宮回來,不論什麼時辰,都要叫醒我。”
晚柔伺候她睡下,便退了出去。
這一天禍不單行,但那又怎樣呢,該睡的覺還是要睡。
隻是梵音睡得並不踏實,噩夢連連,不等晚柔來叫,她自己便驚醒了。
貼身的裡衣被汗洇濕了,也不知是發燒出的汗,還是被噩夢嚇出來的。
“來人。”梵音啞聲喚道。
晚柔應聲進來,梵音問:“什麼時辰了?”
“寅時末了。”晚柔這一夜幾乎沒合眼,話音也是啞的。
縱使被噩夢纏繞,梵音也睡了兩個多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