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43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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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旋轉,不停地旋轉。
梵音閉著眼睛,微微暈眩,如同醉酒般。她似乎快要飛起來了,在這片刻的幻覺裡,她久違地感受到了自由和快樂。
茜素紅的舞衣猶如鮮血染就,花攢錦簇,紛華靡麗,卻無法遮掩她的絕世美貌,千般旖旎,萬種妖嬈,集所有矚目於一身,勾魂攝魄。
琴音止,舞步停。
如夢初醒,瞬息的闃寂後,掌聲喧嘩。
待殿內重歸靜謐,梵音麵朝著高位之上正襟危坐的一國之君,婉聲道:“雪儂恭祝皇上春秋不老,萬壽無疆。”
今日是萬壽節,煊武帝蘇煥欽的三十五歲壽辰。
宮中設宴,群臣來賀,而且南夏、西笛、伲國、波月國以及摩擦不斷的雪國都遣了使臣來列陽祝壽,二三十人列坐在靈曜殿裡,觥籌交錯,炊金饌玉。
梵音獻舞賀壽,年年如此。
也隻有每年的今日,朝臣們才能一堵“天下第一美人”的瓊姿,而後再以詩詞歌賦、水墨丹青讚頌,如今她的美名早已傳遍神州,舉世皆知。
此時此刻,蘇煥欽心裡既得意,又有些不爽。
得意的是,她屬於他,隻有他可以染指和占有。
不爽的是,這獨屬於他的極品美色正在被其他男人肆意觀賞,他甚至想挖掉他們的眼睛。
而梵音看不到也感受不到那些癡迷的視線,她盈盈福身,道:“雪儂告退。”
方才為梵音伴舞的茹宓就站在她身邊,茹宓伸手扶住梵音的手臂,引領她退出靈曜殿。
直到窈窕的身影隱沒在夜色裡,眾人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
坐在蘇煥欽左側的太子蘇玄月端起麵前斟滿的琉璃杯,一飲而儘,試圖用冷冽的酒液澆熄體內熾烈的火。
蘇玄月已經十八歲,是成年男子了。
兩年前,他迎娶了比他年長五歲的表姐上官錦書為妃,今年春天,太子妃誕下皇孫,他當了父親,他的父親當了爺爺。
通曉男女之事後,蘇玄月對姮嬪有了更具體、更大膽的幻想。
打從十歲那年,在凝輝殿外初次見到姮嬪,他就對她萌生出一團朦朧的情愫,隨著年紀漸長,這情愫變得越來越分明,也越來越強烈,從而衍生出邪惡的慾望。
他對太子妃其實沒什麼男女之情,但隻要想著姮嬪,他就可以縱情和太子妃做夫妻之事。姮嬪於他,便是這世上最烈的春藥。
蘇玄月心裡有個諱莫如深的隱秘期望——等他繼承皇位之時,定要將姮嬪一並繼承——女人也是遺產,父死子繼,兄死弟及,據說這在西笛合情合法,謂之“繼婚”。
蘇玄月偏頭看向他的父皇。
父皇正值盛年,身強力壯,若是他乖乖等著,登基之日遙遙無期,除非……
蘇玄月止住思緒,再次端起酒杯,仰頭飲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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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秋,月如霜,夜微涼。
輕風中彌漫著花草樹木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梵音和茹宓攜手在前頭漫步,晚柔和蕭寄北緊隨其後,覆在蕭寄北左臉上的金色麵具隱有光澤。
再後麵還跟著兩個人,分彆是宮女素秋和太監徐四圍,他倆是茹宓的貼身內侍。
早在七年前,茹宓就成了蘇煥欽的女人,她被封為美人,無封號,賜居泠泉宮,和梵音作伴。
承寵不久,茹宓便懷上龍種,十月懷胎,誕下一名皇子,行十三,名既繁,取自“既庶既繁,既順乃宣,而無永歎”。
蘇既繁今年剛滿六歲,生得粉妝玉琢,乖覺可愛。
梵音和茹宓剛踏進泠泉宮的大門,就見蘇既繁倒騰著一雙短腿“噠噠噠”跑過來迎接她們,蘇照夜快步跟在他身後,以防他摔倒。
還差一個月就年滿十五周歲的蘇照夜,身姿修長挺拔,如鬆如竹,容貌俊美無儔,如圭如璋,是眾多皇子中最出類拔萃的那個。
蘇既繁直接撲到茹宓身上,奶聲奶氣地喚了聲“娘親”。
茹宓彎下腰,直接將兒子抱了起來——等他再長大些,她就抱不動了,所以趁著還抱得動的時候多抱抱。
“有勞五殿下了,”茹宓道,“繁兒沒給您添亂吧?”
“茹美人客氣了,”蘇照夜唇邊漾起微小的弧度,自然流露出溫文爾雅的風度,“小十三乖巧伶俐,不僅沒添亂,反而帶來許多樂趣。”
蘇既繁雙手圈著茹宓的脖頸,插嘴道:“五哥哥陪我蕩秋千,還教我寫字呢。”
他才剛開蒙,筆都拿不好,與其說是寫字,不如說是鬼畫符。
梵音笑著問:“五哥哥教你寫了什麼?”
蘇既繁一本正經地回道:“教我寫了‘風雪夜歸人’這五個字。”
蘇照夜眼底倏忽閃過一抹異色,目光旋即落在梵音身上。
她穿著紅色霓裳,發髻上綁著紅色飄帶,眉間貼著紅色花鈿,嘴唇比春日裡的櫻桃還要紅潤。
時光匆匆,竟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她仍舊保持著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看起來甚至比他還要年幼些。
鮫人長壽,或許等他到了父皇的年紀,她也還是一如初見、如此刻,花顏玉貌,儘態極妍。
可是,他就要離開她去往封地了,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二十四歲以後的樣子了……一想到此處,蘇照夜便覺得胸口悶痛。
茹宓抱著蘇既繁回了母子倆所居的配殿。
梵音道:“蟾兒,為我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