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六刻的讀書聲,隻有梵音能聽得見。
等蘇照夜去了封地,再也不會有綿綿緡緡(mín)的讀書聲在淩晨將她吵醒,她應該會很不習慣吧。
梵音貓似的在蘇煥欽懷裡蹭了蹭,一隻手貼著熱膚向下遊走。
蘇煥欽按住那隻手,沉聲道:“彆鬨,我該去上朝了。”
梵音直接仰頭去吻他,蘇煥欽想要推開她,但身躰幾乎立刻給出了最誠實的反應,他隻能用力將她抱緊。
梵音睡到巳時才起,起來後直接去了浴殿。
藕荷收拾床鋪時,蹙眉咕噥了一句:“又見血了……”
剛入水時,梵音疼得咬了咬牙,等下肢變成魚尾,痛感很快就消褪了。
蘇煥欽在床笫之間本就粗暴,從來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近來愈演愈烈,受傷對梵音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但她毫無怨言,並且沉溺其中。
八年了,她已經困在皇宮裡將近三千個日夜——不,她的世界裡沒有白日,隻有無儘的黑夜——她在永夜裡踽踽獨行,壓抑、煩懣、痛苦……各種負麵情緒隨著時間流逝慢慢累積,漸漸地讓她不堪重負,就好像有一條無形的鎖鏈拴在她的脖頸上,鎖鏈越收越緊、越收越緊,令她無法喘息。
隻有和蘇煥欽抵死沖撞的時候,梵音才能短暫地感受到自由和快樂。
她會幻想自己正騎著一匹駿馬,馳騁在無垠的曠野中,陽光照耀她,強風吹拂她,她在劇烈的顛簸中儘情地大口呼吸。
所以,不是蘇煥欽在蹂躪她,而是她在利用蘇煥欽,通過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汲取堅持下去的力量。
當梵音出浴更衣的時候,傷口已差不多愈合,疼痛自然消弭。
鮫人是天生的“妖物”,既有顛倒眾生的美貌,又有看似荏弱實則柔韌的身體。
午時,茹宓和蘇照夜自覺過來,陪梵音一起用膳。
當然少不了小十三蘇既繁。
拚拚湊湊,也是一家人。
梵音消耗巨大,卻沒什麼胃口,配著濃稠的粳米粥喝了小半碗白玉魚羹就吃不下了。
她把同樣吃不了多少的蘇既繁抱過來,讓茹宓可以好好吃飯。
雖然蘇既繁早就斷奶了,但小孩子的身上自帶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梵音低頭在他頸間嗅了嗅,蘇既繁癢得咯咯笑。
待茹宓和蘇照夜也吃飽了,蘇既繁說要蕩秋千,蘇照夜便帶他去了側殿。
側殿院子裡那株亭亭如蓋的雪鬆上,掛著一架秋千。
忘了是哪一年的秋千節③,也忘了是哪個宮女說起家鄉的蕩秋千比賽,梵音流露出豔羨的神情,說要是宮裡也能有這樣有趣的活動就好了。
於是蘇照夜親手製作、懸掛了這架秋千,待到了第二年的秋千節,泠泉宮裡舉行了一場小型的蕩秋千比賽,梵音也參與了。蘇照夜永遠也忘不了她坐在秋千上衣袂翻飛、巧笑嫣然的模樣。
穿過垂花門,蘇照夜忽然駐足,蹲在蘇既繁麵前,溫聲道:“五哥抱你過去好不好?”
蘇既繁最喜歡被抱了,立刻張開雙臂摟住了哥哥的脖子。
蘇照夜單手勾住腿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小十三抱了起來——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羸弱不堪、任人欺辱的可憐蟲了,如今的他因為常年辛勤習武,練就一身削薄肌肉,寬肩窄腰,四肢修長,勁瘦而有力,如狼似豹。
蘇照夜邊走邊垂頭,如梵音方才那般,深深嗅聞。
梵音聞到的是孩童的奶香,而蘇照夜聞到的,是殘留的美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