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她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她連死都不怕。
不過是葉家的責問而已,她能夠承受。
她仰頭迎上他的眼神,正要回答,一開口卻被他渾身的煙氣嗆得直咳嗽:“咳咳……我……咳……不怕……”
她被煙熏得咳出了眼淚,懊惱於自己的狼狽,一隻大手卻突然伸至她眼前,略嫌粗糙的指腹抹去了她眼角的淚花。
他把她攬在懷裡輕拍兩下,低低笑出了聲。
孟西眉被他按在懷裡,感受到他忍俊不禁的笑意,更加羞惱。
而後,她聽到他淡淡道:
“怕也沒事,一切有我。”
……
孟西眉跟隨著葉東初來到了葉家老宅的正廳。
如葉東初所
料,兩人到達正廳時,葉家人已經整整齊齊地圍坐在了一起,桌上擺了小菜、清粥與幾碟玲瓏剔透的小籠包。葉老太太麵目端正地坐在主位的八仙椅上,臉色雲淡風輕,隻有低垂的嘴角隱隱顯露出她在葉家掌權多年的威嚴。
老太太的左手邊坐著葉東陽與一對中年夫妻,是葉東陽的父母。男人名為葉育誠,與葉東陽有五成像,臉上滿是不耐煩和丟了麵子;女人名為張雯春,保養得宜,尚顯年輕,麵上極力保持著禮儀,眼神則凶利許多,
看著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孟西眉悄悄攥緊了掌心。
葉家由葉老太太當家做主,是葉老太太看中了她,才促成了這個婚約。
而葉東陽的父母一直都不滿意她的養女身份,無論她怎麼做,都不討他們喜歡。
“人來了?”葉老太太瞥了他們一眼,什麼也沒說,態度一如平常,“來,先吃早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葉老太太發話,所有人便開始沉默地動了筷。
飯桌一時寂靜得可怕,沒有人說話,氣氛極度壓抑。
沒多久,她看到張雯春粥喝到一半,終於忍不住了。
張雯春筷子一擱,當著老太太的麵就落下淚來:“媽,當初大哥說要自己出去闖蕩,和家裡鬨翻了,和您鬥氣,我和葉育誠夾在中間,也不好說什麼,默默留在您身邊侍奉您。大哥一走就是十年,這十年都是我們在替大哥儘孝道……誰知道大哥大嫂命不好,年紀輕輕遇上了車禍,隻留下東初一個孩子。”
“我們知道大哥沒了你心裡難受,所以把東初接過來撫養,我們也把東初這個侄子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照顧。東初性子冷,我也不求他能和我們有多親……可他一個做大哥的,怎麼能和弟弟的未婚妻搞在了一起!”
“這不是欺負我們東陽人太老實嗎!”
張雯春越說越氣,低頭抹淚,翻起舊賬來:“當初我就不同意這個婚事,您說西眉這孩子好,我就認了。結果現在呢,好倒是沒看出來,心思倒是挺不安分的。”
孟西眉聽到自己被提及,淺淺咬住下唇,垂下了眼眸。
縱然上輩子她聽過很多難聽的話,她也冷硬起心腸,學會了不把彆人的話放心上。但提到這場捉奸,始終會掀起她心中那一道邁不過去的屈辱。
她永遠都忘不了被葉東陽闖進來,罵她是個蕩.婦;洛楓用失望憤怒的眼神看著她,說孟西眉,你真臟。
孟西眉越想越焦躁,企圖隔絕這聲音,耳邊卻仍然聽到張雯春滔滔不絕:“哪家的好姑娘會在兄弟兩個人之間勾勾搭搭,這份做派真不要臉……”
“哐當!”
突然一聲悶響。
她側頭,看到葉東初將手中的瓷碗重重一放。
“二嬸,”他橫了一眼過去,似笑非笑,“也沒聽說哪家的老實人會在兩姐妹之間勾勾搭搭啊,真不要臉呢。”
孟西眉緊攥的掌心緩緩鬆開,心中居然有些想發笑。
她看到桌對麵的葉東陽聽到此話,臉頓時白了幾分。他瞪著眼,囁喏半晌,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張雯春被他這帶刀的一眼看得發怵,竟然一時間也啞了聲。
她畏懼於侄子的氣勢,不敢對上,用眼神瞪了瞪自己的老公。
剛把一個小籠包送入嘴裡的葉育誠不得不緊趕著把嘴裡的包子給咽了下去,尚且滾熱的汁水燙得他一個激靈。
喝了口水,好不容易緩過來之後,他清了清嗓子:“咳,東初,怎麼說,你二嬸也是你的長輩,你禮貌一點,尊敬一點,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張雯春聽到他這打圓場的話就來氣,桌下踩了他一腳。
葉育誠的臉瞬間變了顏色,終於從喉嚨縫裡擠出來一聲訓誡:“葉東初,你一個做哥哥的,怎麼欺負你弟弟呢!媽,你說是不是!”
他看向葉老太太,全桌人的目光也隨之看向她。
葉老太太依舊凝神屏氣,不動如山。
老太太抿了口粥,慢慢道:“這件事,東初,你怎麼說?”
孟西眉心中一頓,看向葉東初。
葉東初被點名,仍舊懶散斜坐著:“這件事我沒什麼好說的,不關她的事,我一人全擔了。反正東陽也還沒舉辦訂婚宴,這樣吧,把她和東陽的婚約解除了,我可以和她訂婚。”
訂婚……
孟西眉還以為葉東初隻會提出幫她解除婚約。
畢竟在兩人一夜情之前,她與葉東初根本不熟,隻是見過幾麵的陌生人而已。上一世,她也隻以為葉東初提出的跟了他,隻是他一夜情之後對她的補償,讓她安心做一個跟在他身邊的金絲雀。
卻沒想到,他願意拿自己的婚姻來補償她。
又或者,他這樣的人,原本就不把自己的婚姻放在心上?
說不上來的、難以言明的情緒在她心裡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