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漬可以被擦乾淨，廢紙可以被撕掉。
一切都過去了。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幾頁紙而已。
一時間，孟西眉心中的不甘與憤恨，都仿佛被這句話撫平。
她再次提筆，慢慢地、珍重地寫完了剩下的篇章。
寫完之後，她收起筆，抬頭看著葉東初：“東初哥，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她信不過其他人。
她隻信得過葉東初。
……
“交易？”
葉東初抬眸看她。
他眼睛輕輕眯起，而後又放鬆如常：“什麼交易？”
明明坐姿和表情都沒有變過，但就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場為之一變，給人以強大的壓迫感。
孟西眉看著他英俊的側臉，有些恍惚。
葉東初在商場上的名聲並不好。
他父母過世時，他尚未成年，有他父母曾經的下屬暫時幫他穩住了公司，等他大學一畢業，公司就被交還到了他手中。這也被傳誦成了一段佳話，人人都說那名下屬知恩圖報，不貪戀權勢富貴。
然而，不過三年，葉東初就以收受賄賂的罪名，直接把人送進了監獄。連帶著那名下屬派係內的人，要麼開除，要麼遠調，不論誰來求情，都絲毫不留情麵。
直到這時，那些商場老狐狸才發現，自己看走了眼。
眼前這個初出茅廬的青年，並不是什麼任他們搓圓搓扁的受氣包，而是一頭不折不扣的狼崽子。
他蟄伏三年，用這種手段握住了公司的權力，在商場上也不再偽裝自己的野心。
她抿了抿唇，從往事中收回思緒，望著葉東初：“交易這首歌。”
葉東初的公司遠景在他父母手上時主營屏幕，是幾大手機廠商的供應商。葉東初接手之後，一直在嘗試開發AR業務，為了布局整個產業，收購了幾家娛樂公司，涵蓋影視、遊戲和音樂。
她頓了頓，又道：“我想把這首歌賣給你。”
葉東初一笑：“歌，我不懂。不過……你想賣什麼價？”
“兩百萬。”
孟西眉深吸一口氣：“孟家的債務還剩三百萬沒有還清，我想在離開孟家之前了結這件事。我可以保證，這首歌能夠給你帶來兩百萬的利潤。”
前世這首歌被一部電視劇買走，作為插曲隨著電視劇的火爆而傳播，又被幾大短視頻平台高價買走了使用權，平台內的任何視頻都可以免費使用作為配樂。
這還不包括關於這首歌的商演、綜藝授權，以及音樂平台的分成費用。
她提出這個價格</，是確認葉東初一定不會虧本。
屋內一時沉默。
葉東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其實孟家的債務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你沒必要將孟家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肩上。”
“孟家，不是還有孟安安麼。”他斂了斂眸子，語氣意味不明，“你不覺得，這對你不公平？”
孟西眉平靜道：“安安今年才十七歲，身體帶病，她承擔不起。我被孟家養育這麼多年，用一筆錢結清，沒有什麼不公平。”
也用命結清了。
無論前世今生，她隻求無愧於心。
葉東初停頓半晌，拿起鋼筆，在手中轉了轉：“你剛才說債務還剩三百萬，為什麼隻賣兩百萬？”
孟西眉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執著道：“我報名參加了《星動女聲》，冠軍能夠拿到一百萬的獎金。”
葉東初回望她，眼中忽然蓄滿了笑意：“好，成交。我用三百萬買下這首歌。”
孟西眉正要說話，被他打斷：“不用急著拒絕我。”
此時，早晨空濛的細雨已經停歇，正午溫熱的陽光淡淡地從窗邊透了進來，灑在他鋒利的眉眼上。
他的眼眸很好看，璀璨如星，銳意昂揚。
上輩子，他一步步帶領公司做大，商場新貴的光芒越來越耀眼，據說葉老太太也想把葉家的產業交到他手中。
結果，一場車禍，讓他雙腿殘疾，雙目失明。
那一場車禍對他的打擊非常大，因為雙目失明，讓他沒有辦法全力掌控公司，從前那些被他壓製住的人反撲上來，接連丟了幾個大單，還有許多項目中途夭折，公司資金斷裂，風雨飄搖。
她那個時候去找他，並不僅僅是去看他。
她帶了一筆錢，是她在離開孟家後，自己一點一點攢下來的。
她原本打算用來買房，聽到葉東初出事之後，她把所有錢都放到了一張卡裡。葉東初沒有收她的錢，於是她後來把卡交給了葉老太太。
她還沒來得及看到他東山再起，她就死了。
“這多出來的一百萬，我不是因為你的麵子，也不是付給這首歌。”這一世的他揚起唇角，意氣風發，“我是付給《星動女聲》未來的冠軍。”
“孟西眉。”
他念出她的名字，語氣如常，不含任何曖昧，以一個合作夥伴的身份，擲地有聲。
“我相信，你會是冠軍。”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熾熱而滾燙。
她迎上他的眼睛，心頭有些發酸：“謝謝你相信我。”
無論前世今生，他都堅定地相信她的能力，從來沒有懷疑。
她上輩子自卑又愚蠢，才會把他朝她伸手的幫助當成是一夜情後的補償。
她不想要這樣的補償，才會把他的所有示好都推開。
感謝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一世，她絕對不會讓他重蹈前世覆轍。
也絕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等明天回到申城，我去辦理版權登記，”她穩了穩自己的情緒，“然後我和你簽版權轉讓合同。”
“好。”
葉東初對這種小事很沒所謂，隨口就應下。
他沉吟片刻，又道：“你和彆人合租，比賽期間顯得不太安全。我有個空置的公寓……”
孟西眉笑了笑：“不用了，我會保護自己的安全。”
她必須合
租。
合租才有機會讓胡思雅看到這首歌。
胡思雅想拿走歌，那就光明正大讓她拿。
如果這一次胡思雅依然拿走了這首歌，並且還想要反咬她一口……那麼，她絕對會讓胡思雅付出沉重的代價。
葉東初察覺到她笑容裡的冷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而後他默認了她的說法，沒有再說話。
他的目光又聚焦在了眼前的電腦上，藏起了眼底的那一抹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