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熹,她是…你的妹妹。”
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艱澀。
鹿熹明白了,她沒忍住笑了出來,繼續道:“原來我不是隻有一個妹妹?我原來有兩個妹妹啊?多大了?”
沈為清原本打算去倒杯水,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腳步一頓,隨即轉身朝她走了過去。
“…十七歲了”
“比欣悅還大一歲呢。”
沈為清握住她的肩膀,無聲地喊了她一聲,她微微擰著眉頭,眼眶泛紅,眼底泛起薄霧,帶著強撐的倔強。
“熹熹,對不起,爸爸知道不應該瞞著你的,但是…她年紀還小,也從來沒有去過中國,我這邊有一個重要的項目實在脫不開身,等忙完我一定接她…”
鹿熹握著手機的手在顫抖。
“熹熹,爸爸拜托你,好不好?”
“我知道了,掛了。”
鹿熹機械地掛了電話,腦袋是空白的,心臟卻密密麻麻的疼的厲害,有種腳底踩不到實地的錯覺。
沈為清從她的通話中也大概猜出來的是怎麼回事,他伸手將一言不發的人抱進懷裡,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正要開口說話,“嗡—”的一聲,鹿熹的手機震動了下。
是鹿國華發過來的短信。
是一張女孩的照片以及手機號碼。
照片上的女孩跟鹿熹至少有七分相似,她長的像鹿國華,鹿熹也是。
“沈老師,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還有另外一個十七歲的妹妹,比欣悅都還大一歲…十七歲,這麼多年,我們一直都保持聯係,可是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一次都沒有……”說到後麵,聲音有些哽咽。
沈為清覺得心臟像是針紮似的,他將人重新抱進懷裡,他不是當事人,同樣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有些難以置信,他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能安慰到她,她在他的懷裡,身體還在輕顫著。
“熹熹,我在呢。”
他隻能說出這句匱乏的話。
鹿熹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她緊緊的揪著他身後的T恤,手指關節隱隱泛白,很快,細碎的壓抑的哭聲響起,一聲一聲砸在他進他的耳中,肩膀處的衣料變的濡濕,滾燙的眼淚灼燒著他的肌膚,心口…
沈為清撫摸著她的後頸,一下一下,無聲地安慰。
“沈老師…我不是難過他結婚還有了一個女兒,我…我隻是難過…他好像從來就沒有想要告訴我…”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為什麼啊?”
“為什麼要瞞著我啊?”
“他就算告訴我,我也不會怎麼樣啊…”
沈為清扶住她的肩膀,她麵頰上全是眼淚,還有幾縷發絲粘在上麵,他伸手將她的發絲剝開,又給她拭了拭依舊掛在腮幫上的眼淚,繼而湊過去,在她紅腫的眼皮上親吻了下。
“熹熹,父母的私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我們無法乾涉也乾涉不了,我們能做的,就是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到了如今的年齡,也不再是需要父母關注愛護的小孩子了,你還有我。”
沈為清的聲音溫柔,帶有力量,她抬頭看向他,他深邃的眼眸讓她的混沌模糊的思緒找到了穩固點,無措壓抑不甘的心臟得到撫慰,鹿熹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鹿熹吸了吸鼻子,哽噎著嗯了一聲。
沈為清又親了她一下,“那我們去洗把臉,如果你想說我就聽,不想說我也陪著你。”說完,他握住她的手,他這才發現,在這盛夏日裡,她手指冰冷的可怕,指尖都透著寒意,他心疼地將她的手握緊,帶著她朝浴室走去。
……
鹿熹還是說了。
她太壓抑了,她需要一個宣泄口。
沈惠心跟鹿國華是自由戀愛,兩人的婚姻關係也曾是如膠似漆,蜜裡調油,但還是抵不過生活的柴米油鹽,當矛盾爆發之後,兩人開始無休止的爭執,一開始他們還會避著鹿熹,在一次被鹿熹親眼撞見後,便有了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沈惠心也不再像從前一般溫柔,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讓鹿熹覺得陌生跟害怕,尤其是在他們兩人離婚,鹿國華出國之後,情緒時好時壞,暴怒易怒。
她不允許鹿熹提鹿國華,一個字都不允許,她也撕爛了鹿熹偷偷留下來的全家福,她那時說的每一句咒罵的話都讓鹿熹記到如今,一點都不敢忘記。
直到…沈惠心再婚。
沈惠心帶著她跟著曹叔叔去了成都。
跟曹叔叔結婚之後,她似乎慢慢地回到以前的狀態,好像那些以暴易怒都變成了鹿熹的虛幻,她重新給鹿熹準備一日三餐,會接送鹿熹上下學,帶她去添置新衣,除了換了個新爸爸,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再後來,沈惠心懷孕了。
她跟曹叔叔有了自己的女兒。
其實她並沒有缺吃少喝,依舊能吃飽穿暖,隻是…那些委屈…在彆人看起來不過都是細如微塵的小事罷了,她沒法說,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因為沒有在意,他們隻會覺得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多大她多大?你能不能給妹妹做個榜樣?
這些,諸如此類的話,噎的鹿熹啞口無言。
媽媽是鹿熹唯一的媽媽,但鹿熹不是媽媽唯一的女兒。
而在那幾年裡,鹿國華會時不時打來的電話,他會問她,過的還好嗎?缺不缺錢啊?爸爸也很想你,等爸爸在這邊站穩腳跟,接你過來玩好不好…即便這些承諾從來都沒有實現過…卻足夠支撐起鹿熹不堪負重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