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小推車花花綠綠的一大堆, 水果糖零零碎碎落了滿車。
寧遠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腦袋一片空白。
毫不知情的溫以然抱著幾盒餅乾, 視線正好和母親對上, 中間還夾著一個失了神的男孩。
也還好溫母是站在寧遠背後, 沒看清他車上的東西。
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做了什麼事之後，寧遠手忙腳亂地將底下的零食大禮包翻了出來, 勉強壓住上麵少兒不宜的東西。
一口氣還哽在喉間, 身後的溫母已經走了上前，聲音拔高了幾個分貝。
“然然，你怎麼也在這裡？”溫母直直繞過寧遠, 倒是給了男孩補救的機會。
寧遠驚慌失措地將水果糖放回櫃台, 動作匆忙急促, 抬眸撞見收銀台小姐姐意味深長的笑容時, 一顆心越發的苦澀。
人間慘案，第一次買“水果糖”就撞見丈母娘。
旖.旎心思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剩下酸溜溜的一顆心。
不同於寧遠的手忙腳亂, 溫以然淡定自若地抱著餅乾盒，見母親過來，順勢將懷裡的零食丟到母親手上提著的購物籃。
一臉的坦蕩：“家裡餅乾吃完了，我出來買幾盒。”
“你這孩子！”溫母嘖一聲，在溫以然肩上輕拍了下，“我和你爸還以為你在房間補覺呢, 話都不敢說。”
溫以然笑嗬嗬將母親手上的購物籃接了過來, 抵肩湊了過去。
也是湊巧, 溫母做飯到一半才發現廚房的醬油用完了，所以才跑了一趟超市。有了溫以然的插科打諢，溫母自然沒再將注意力放到寧遠身上。
好不容易收拾完慘案，寧遠暗暗鬆了一口氣，虛驚一場有驚無險。
小推車下麵還有幾盒殘留的水果糖，寧遠不敢輕舉妄動，小學生似的雙手交疊，乖乖巧巧站在一邊，拒絕了溫母讓自己先結賬的好意。
安安靜靜站在一邊，等著前邊溫母結完賬之後，這才慢吞吞地、以0.5倍速的速度，將小推車最裡邊的東西擱到了收銀台上。
做賊似的心虛，脖頸早就紅了一大片。
出來得匆忙，寧遠隻來得及披了一件羽絨服就出門，羽絨服裡邊還是毛絨絨睡衣，腳下是家用棉鞋，和其他人站在一處不倫不類。
也還好隻是在家附近，走幾步便到了。
男孩抱著滿滿當當的一大懷東西，亦步亦趨地跟在溫母和溫以然身側，時不時側過身子回答溫母的問題。
有說有笑進退得宜，隻是人在路過拐角時，腳步突然慢了下來，男孩視線突然定格在街道對麵一輛不起眼的車子上，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悅。
男孩抱著購物袋的手指緊了緊，突然想起之前母親給自己發的信息，黑眸深了深。
嘖，還真是陰魂不散。
寧遠在心底腹誹一聲。
天色已經全黑，這一大片都是老市區，頭頂上的路燈經久未修，若不是認出那輛車子價格不菲，寧遠也不會注意到。
注意到男孩還站在原地，溫母朝身後探了探腦袋，聲音溫和。
“小遠，怎麼不走了？”
見溫母順著自己視線看去，寧遠忙跟了過去，擋住了溫母的視線，笑得一臉乖巧。
“沒事的伯母，”臉上的鄙夷已經被他斂了去，寧遠收回目光，眉眼彎彎笑了下，“剛剛認錯人了。”
天色昏暗，再加上溫母出門前沒戴眼鏡，聽見寧遠含糊的回答後，溫母隻是掃了一眼，沒多想，順著他的話道。
“這天黑，認錯人也是常事。我之前才和然然說了，走路彆玩手機彆玩手機。前幾天那個新聞才報道了，那小男孩就是因為走路玩遊戲才出了車禍，太可怕了。你也該注意點......”
溫母又拉著寧遠繼續剛才的話題。
寧遠笑著迎了上去，聽得認真。
溫母說得越起勁。
現在的年輕人，能耐得性子聽長輩說話已經不多了，這也是溫母偏愛寧遠的原因。
他太乖了。
如果不是那樣顯赫的家庭就更好了。
溫母輕歎一聲，不動聲色站在溫以然和寧遠中間，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
巷口處一老一小聊得正歡，車上的男人卻滿臉的陰翳，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緊了又緊，白皙手背青筋凸起。
李銘小心翼翼覷著沈嶼之的麵色，喉結滾了滾，半晌也不敢開口。
很顯然，他們已經不是第一天過來了。
自從沈彥之舊病複發住院後，沈嶼之終於騰出時間出來，有了時間上門拜訪溫母。
結果還沒進門就被人趕了出來，他原本還想著金石為開，結果在那不久後就得知一個噩耗。
溫以然陪著寧遠出國了。
沈嶼之從來不相信有這麼湊巧的事，哪有他前腳才上門，後腳溫以然就被帶出了國。
男人蜷著的手指握在一處，指節泛白，黑眸微斂。
驀地，車窗突然被人輕敲了幾下，車窗降下，是去而複返的寧遠。
沈嶼之眉角輕動，下巴朝男孩微抬了抬。
沒了在長輩麵前的乖巧，黑色鴨舌帽下麵，男孩黑眸深沉，下頜棱角淩厲分明。
寧遠稍稍挑眉，他聲音噙著笑意，默不作聲將一個小盒子丟進車內，內勾外翹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半眯著。
“新婚賀禮，不用謝。”
那是一盒最小號的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