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完銀子,輪到寧姝朝她攤開手掌,目光赤誠地盯著她。
紫玉捏緊手裡的錢袋子,一臉戒備:“殿下,該不會是要我幫忙看手相吧?”
寧姝歪歪腦袋:“長安馬球賽,宴席,名單。”末了,學紫玉方才的得意般,加了一聲:“嘿嘿。”
紫玉垮下肩膀。
一旁鷹戈蜷起手指,按住笑意浮現的唇角。
紅甲衛速度很快,那幾個性子浮躁,對紫玉臉色驟變之人,在被送出府後,都露出馬腳,老底都被掀光了,果然,除去兩個誤殺,其他人多少都和他府有聯係,公主府發生一點屁大的事,滿長安都能立刻知道,就是這麼傳出去。
將那份名單,再和紫玉給的賓客名單一對,宴上,最可能對寧姝下藥的,有兩人:
一個是昌國侯嫡女杜慕語,原主以前得罪的人,兩人關係極差,經常坑來坑去。
另一個則是殷雪兒,殷家二房的嫡女,殷漾的堂妹,寧姝砸過人家家門口石獅子,破壞她和尉遲序的相看,還擄走她堂兄,讓殷家變成笑話。
紫玉與彩鳶,皆不知寧姝為何用筆,把她們單獨圈出來,彩鳶說:“這二人都是閨秀,殿下沒必要再得罪她們。”
紫玉則笑了聲:“怕什麼,咱殿下得罪的人還少?要是她們敢報複殿下,紅甲衛把她們套麻袋,好好打一頓,不就好了?”
彩鳶:“紅甲衛怎可以做這種事?”
紫玉:“怎麼不行?聽令於殿下的紅甲衛,殿下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得做什麼!”
彩鳶說不過紫玉,隻好轉過頭,問寧姝:“殿下是為何,單獨把她們拎出來呢?”
寧姝手指在杜慕語和殷雪兒上點了點,說:“倒也不是大事。”
彩鳶:“那是……”
寧姝:“我想和她們和好。”
此話一出,猶如太陽西升東落,彆說彩鳶和紫玉,就是在吃茶旁觀的鷹戈,都被嗆到,咳嗽幾聲,寧姝連忙倒水給他:“你仔細點。”
鷹戈接過她遞過來的巾帕,卻發覺,她沒有像之前那樣,拍打他後背心,而是避開這個動作。
他壓下咳嗽,心想她倒是遵守約定。
彩鳶驚訝道:“殿下這話,當真?”
寧姝點頭:“是。”
紫玉則搖搖頭:“喲,這兩人真是天大的榮幸咯。”
待二人退下,房中隻剩寧姝和鷹戈,寧姝才說:“現下,你能看出誰可以用,誰不可以用了麼?”
鷹戈想了想,低聲說:“起先,我覺得彩鳶比紫玉可用。”
彩鳶沉穩,紫玉性子缺陷多,然而這幾日再觀察下來,他方發現,並非如此。
就拿寧姝說要和好看,彩鳶讓寧姝不要和這兩人往來,看起來是為寧姝好,實際上,卻是故步自封,事事保守,不是沉穩,是迂腐;反而紫玉,雖說慫恿寧姝打人,但她說的沒錯,既已得罪過杜慕語和殷雪兒,就不怕得罪到底,有紅甲衛不用,才是傻子。
再加上,但凡交給紫玉的事,她雖拖遝,但做得尤為仔細,絕無紕漏,相比之下,彩鳶顯得平平無奇。
表是表,裡是裡。
“所以是,第一印象並非絕對,對任何人事,都要加深觀察。”
鷹戈記在心裡。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寧姝眯起眼,即使她性格有所改變,行為習慣有所不同,紫玉卻和她相處自如,不像彩鳶,非要問出個所以然。
說是要“和好”,當然寧姝是公主,得端著架子,不能跑到人家家門口去送,隻適當釋放點善意。
她給這兩人去信,信件口吻如常,閒聊兩句。
不過兩日,寧姝就收到杜慕語的邀帖,昌國侯府不日舉辦賞荷宴,殷雪兒赫然也在邀請行列。
彩鳶問:“殿下去嗎?”以前這所謂賞荷宴,陸寧姝可是不屑一顧。
寧姝合起請帖:“去啊,怎麼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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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聽雪閣的影衛,被清除出公主府。
本來尉遲序沒從他這裡獲得有效信息,不大信得過他,打算自己安插人手的,結果公主府就出這種事。
看來,也沒機會了。
“起因是一場蹴鞠,廣德公主不滿下人不捧場,把絕大部分不捧場的清理出去。”
影衛解釋,果然,廣德蠻橫不講理,還有幾個刺頭想對殷三動手的,也一並被踢出府。
偏生這麼巧,就把聽雪閣影衛清出來。
聽雪閣閣主候在一側,笑道:“罷了,做臥底,也總會有時運不濟的時候。”
尉遲序覺察哪裡不對。
他心底裡似有一根羽毛,來回抓撓著,人生也是頭一次,對他人府上的事,竟然產生這麼大的好奇心。
真是……
他想說怪哉,不過,眼眸浮現女子嫵媚卻不失颯感的舞姿上,落在她換杯子的舉動,重重違和,織構成探知欲。
這很正常的。
換一個人,他也會這般好奇。
尉遲序抬眸,望向空中明月,手指歇在酒杯處,沿著杯沿摩挲。
聽雪閣閣主見他如此,便揖首告退。
回到京郊山莊中,男子摘下半邊麵具,對鏡上易容,又把白色衣袍換成布衣,準備回去自己在長安租住的二進小宅屋。
方出門,門外立著影衛。
男子聲音低冷:“公主府清人,她被請出去了?”
“不曾,”影衛答,“府中來信,明日巳時時,九號將前往昌國侯府。”
男子,亦或者說,薛煢晗整了整衣擺,道:“好。”
薛煢晗離開不久,將軍府中,白鶴提著一盞燈,手中拋著一樣東西,一邊哼歌一邊走進屋裡,拉長聲音道:“將——軍,又有請帖,昌國侯府辦賞荷宴,你說這長安人真是沒事乾啊,幾朵荷花有什麼好看的,能看一整天?”
他把請帖往角落一丟,竟已摞成一堆,找個時間抹去上麵的字,當廢紙賣了,又能攢點銅板零花。
尉遲序隨口飲酒。
白鶴又說:“看荷花有什麼意思,看美人才有意思,那什麼東寧縣主,馬家女,薑家女,唉不過明日據說廣德也去,奇不奇,前幾年,她曾和昌國侯府的杜慕語在大街上扯頭花,鬨得可難看了,居然還敢去杜家地盤……”
尉遲序忽的開口,打算白鶴的碎碎念,道:“把請帖撿回來。”
白鶴愣了:“啥?”
尉遲序:“我明天無事,去看看。”
白鶴:“……”看啥,看扯頭花嗎?噫,將軍什麼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