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在屋裡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外麵有腳步聲。阿虎推門而入,腳步很輕,他關上門,跪在門後,向曹苗磕了一個頭,膝行到曹苗床前,掀起曹苗的被子就要上床。
“你作甚?”曹苗瞪了他一眼。
“臣……”阿虎不解的看著曹苗,神情驚懼。“臣洗過了,隻是……沒有熱水。”說著,又舉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的腋下。
曹苗微怔,這才明白阿虎誤會了,心頭一陣惡寒。
“好好跪著。”
阿虎應了一聲,退了回去,老老實實地跪在床前,神情間有一絲慶幸。曹苗知道他在想什麼,卻懶得理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這個內鬼,眼神冷漠。
阿虎縮著身子,低著頭,不敢輕動。
氣氛漸漸凝重起來,阿虎的身體開始發抖,接著抽泣起來。他伏在地上,抽泣道:“王子,臣……臣有罪,臣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聽他的。臣,臣……”
“他是誰?”
“校事,韓東。”
曹苗倒是不怎麼意外。他已經從曹誌那兒聽說了韓東的事。校事製度據說是曹操始創的製度,有點類似於明代的錦衣衛,是專門針對百官的特務,名聲很差。
“韓東是怎麼說的?”
阿虎抽泣了一會兒,情緒稍微平複了些,接著說道:“韓東說,臣和他同姓,說不定以前是同宗,所以他才幫臣……謀了這個差使。若能聽到一些有用的東西,臣……臣就不用去軍中送死了。”
阿虎連連叩頭,泣不成聲。“王子,這幾年,從王府裡出去的袍澤……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去年孟達叛亂,驃騎將軍奔襲新城,我阿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隴右大戰,朝廷又要……征兵,臣若是被征發,怕是走不到隴右,就暴斃在路上了。”
看著被恐懼籠罩的瘦弱少年,曹苗暗自歎了一口氣。
朝廷待諸藩嚴厲,對曹植更是加倍苛刻。曹植受封時,兵士的數目就隻有其他藩王的一半,不是六七十歲的老弱,就是七八歲的童稚。這幾年漸漸有孩子長大,朝廷又隔三岔五的以兵力不足來征發,十五歲以上的一律帶走,稍微強壯一些的十三四歲就被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朝廷有意為之,從雍丘國征發的士卒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長不過兩三年,短不過數月,就會有陣亡或失蹤的噩耗傳來。
阿虎今年十三,隨時可能被征發入伍。在此之前,他的兄長阿龍已經在戰場上失蹤,連屍體都沒有。
“朝廷送你們去隴右?”曹苗心中怒火升騰。
雍丘在洛陽以東,離防備東吳的揚州都督區最近,征發的士卒送到揚州都督麾下才是正理,送去隴右就是故意折騰人。阿虎的恐懼不是空穴來風。像他這樣的半大孩子,步行上千公裡去前線,和送死沒什麼區彆。彆的不說,水土不服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們隻是朝廷安排給雍丘王府的士卒,又沒參與曹植奪嗣,為什麼要趕儘殺絕?
“他們說……蜀大將諸葛亮犯邊,隴右正在大戰,兵力不足?”曹苗心中一動。諸葛亮北伐?這麼說時間大致確定了。諸葛亮北伐持續的時間不長,前後不過五六年。“這是諸葛亮第一次北……”
曹苗咳嗽了一聲,及時更改了用詞。“犯邊嗎?”
“的確是第一次,朝廷根本沒有準備,都亂了,陛下去了長安,然後……”阿虎悄悄看了曹苗一眼,見曹苗臉色不再那麼嚴厲,暗自鬆了一口氣,說話自如了許多。“京師傳言,說陛下駕崩,群臣欲擁立大王繼位。校事都尉為此增派人手,探聽消息,韓東就是剛從京師趕來的。”
曹苗心裡咯噔一下,表情管理險些失控。
曹植父子像囚徒一般被困在這雍丘國內,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得死死的,哪有機會聯絡朝中大臣。
這分明是栽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