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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邕住在北海郡邸。
他被免職後,又被追繳五百金贓款,身無餘財,租不起房子,隻能厚著臉皮,借住在郡邸。因為他是求仙慕道,被雍丘府的瘋王子所騙,做了偽證才被免職,所以很多人都看不起他,常被人冷言嘲諷。
孫邕還好一些,天天在屋裡打坐練氣,所有的事務都交給了孫浩。孫浩就成了受氣包,每天都過得很憋屈。如果不是覺得還有翻身的希望,他早就離開洛陽了。
曹苗進邸時,孫浩正因為誤過了晚餐而生氣。
借住郡邸的人有的自己做飯,請不起奴婢,自己又不會做的跟著郡邸的屬吏們一起吃,圖個方便和便宜,隻是時間不太自由,不能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要跟著屬吏們的時間定。
今天孫浩按照往常的時間去吃飯時,卻發現屬吏們已經吃完了,隻剩下一點殘羹,連冷炙都沒有。孫浩一問,知道那些人是故意的,卻又不敢發作,隻能自己生悶氣。
孫邕也很失落,連打坐都沒精神了。一盞孤燈下,父子倆相對而坐,垂頭喪氣。
“幾個意思?”曹苗推開門,四下打量了一番。屋子不大,麵西背東,濕氣很重,裡麵一半擺了一張床,外麵一半是待客的地方,鋪著兩張半舊的席子,一張木案貼牆而放,上麵擺著幾卷簡牘和筆墨。
“大王子?”孫邕、孫浩又驚又喜,急忙起身相迎。“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賢父子因我落難,我自然要來看看。”曹苗咂了咂嘴。“聽說北海有個孫賓碩,曾救助趙岐,名滿天下。現在看來,北海也不全是孫賓碩,勢利小人也不少啊。”
孫邕很尷尬,慚愧地低下了頭。孫浩卻忍不住說道:“王子豈不知,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則為枳?我北海雖多豪邁之人,到了洛陽,也難免勢利起來。”
曹苗笑道:“你這是說,天子腳下,唯多勢利之徒?”
孫邕臉色一變,連忙阻止孫浩,又向曹苗請罪。“小兒無知,學業粗疏,不習聖人經籍,唯好諸子雜書,還請王子恕罪。”
“無妨,其實我是讚同令郎的意見的。這洛陽城裡最不缺的就是勢利之徒,像賢父子這樣的忠厚人不多。這幾天,讓賢父子受苦了。我讓人在府裡收拾了一個小院,請賢父子做客幾日,還請不要嫌棄。”
“不敢,不敢。”孫邕、孫浩喜出望外,苦日子終於結束了。
孫邕陪著曹苗說話,孫浩收拾行李,大概是過於激動,一卷竹簡從他懷裡掉了出來,一直滾到曹苗腳邊。曹苗撿了起來,隨便掃了一眼,發現是《論語》注疏,正是《子罕》卷,“子罕言利,與命與仁”,下麵寫了一條注解,筆墨尚新。
“你寫的?”
“閒來無事,略作注疏,教導小兒。”
“注《論語》的人不是有很多麼,為什麼還要花心思?”
孫邕撫著胡須,略帶自負的說道:“為《論語》做注疏者的確很多,其中不乏馬季長(馬融)、鄭康成(鄭玄)這樣的大家,但邕以為有所不安,故不揣妄陋,欲有所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