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將夏侯徽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隨即又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如果太初沒有出任洛陽典農,如果司馬懿沒有被剝奪兵權,轉為太尉,他們會這麼熱心,非要把女兒嫁給我嗎?”
“允良,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曹苗打斷了夏侯徽。“我讀書少,可是這點直覺還是有的,你可彆想著騙我。你彆忘了,當初說司馬懿會縱敵的人就是我。事實證明,我不是說瘋話。”
夏侯徽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吐出來,心裡卻依然憋悶。
她清楚,曹苗說的都是事實,司馬懿父子現在之所以急著要將司馬果嫁給曹苗,並不是他們有多看重曹苗,而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司馬懿失去了兵權,曹植、夏侯玄卻得到了天子重用,他們需要這個婚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並向天子示忠。
司馬師讓她提前這麼多天結束彆居,回到正室,意圖已經很明顯。
可是,不管曹苗怎麼說,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就是麵對現實,正如司馬懿父子一樣。促成這樁婚姻,對她也是有好處的。至於司馬師待她是不是真心,本來就不重要。
與現在談的這樁婚姻一樣,她的婚姻本來也是利益交換,與感情無關。
夏侯徽調整了思緒,恢複了平靜。“允良,這都是你的一己之見,雖不見得全錯,卻未免失之偏頗。諸子百家,信奉哪一家的道義,是你個人的自由。可你不是一個無牽無掛的隱士,你是大魏的宗室,你身上流的是皇族之血,你怎麼能信奉楊朱之道,不肯拔一毛而利天下?”
曹苗不得不暗讚一聲,這夏侯徽的確聰明,不好騙啊。
“你說得沒錯,我是宗室,理當為國效力,不能一毛不拔。”曹苗攤攤手。“可我是個病人,力不從心啊。那麼多宗室子弟不為國效力,非要盯著我一個病人,這是什麼道理?因為我好欺負嗎?”
曹苗說著,眼圈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也哽咽起來。“都說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的阿母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如今葬在哪裡,我都不知道,我到哪兒去問她?”
此言一出,陳夫人也尷尬地閉上了嘴巴。哪怕她對曹苗再關心,畢竟不是曹苗的生母,這麼多年,曹苗也沒正眼看過她。
德陽公主也心軟了。她雖然讚成這樁婚姻,可是她清楚,很多人能從這樁婚姻裡獲益,包括她,唯獨曹苗是個犧牲。如果崔夫人在世,大概率不會同意這樁婚姻。雖說婚姻與否,雙方的感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的利益,可是也沒道理把親生孩子往火坑裡推啊,有的是更好的選擇。
她現在就後悔將夏侯徽嫁給司馬師。如果不是司馬懿失勢,而夏侯玄卻得到了外放的機會,司馬師會怎麼對待夏侯徽,還真是不好說的事。即使夏侯徽不說,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能感覺得到。
與司馬氏聯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對曹苗這個心智不全的病人來說,更是如此。
“媛容,要不……再說吧,反正這事也不著急。允良他……”
夏侯徽想了想,緩了神色。“允良,耳聽為虛,目見為實,與其聽信傳言,暗室生疑,不如見見阿果再說,如何?我敢保證,阿果是個好女子,你娶了她,絕不會後悔。”
“若是後悔,你賠我麼?”曹苗眼淚汪汪、委屈巴巴地說道。
夏侯徽哭笑不得,隨口敷衍道:“行,將來若是你後悔了,我賠你。”話剛出口,便有些後悔,自覺失於輕佻。奈何無法收回,隻得作罷。
曹苗遲疑了片刻,怯怯地說道:“那……就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