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壹俯下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費禕脖子上的傷口,一動不動。
裴元遠遠地站著,用手掩著鼻子,不知是嫌棄血腥味,還是嫌棄呂壹。
呂壹也不在乎。校事署的名聲不好,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裴元以儒者自居,對孫夫人執掌解煩營都常有非議,對校事署更沒什麼好印象。
“大鴻臚,費禕不是自殺,是被殺。”呂壹直起身,掏出一方絲帕,慢慢地擦著手。“煩請大鴻臚立刻封閉整個驛館,昨天下午孫都督離開之後,所有進出驛館的所有人都要就地監管,接受訊問。”
裴元頓時變了臉色。驛館規模不小,官吏、侍者、奴婢加起來有百餘人,全部監管起來,驛館就停擺了,影響非同小可。這驛館裡除了蜀漢使者,還有不少南方來的番使,全部接受訊問,這些人怎麼辦?
“當真所有人都要全部接受訊問?”
“所有人。”呂壹麵無表情。看著裴元的慌亂,他從心底裡鄙夷。這些儒者除了死讀書,還有什麼用?吳王登基在即,大鴻臚寺轄下的客館居然會出命案,簡直是匪夷所思。“包括大鴻臚及隨行員吏。”
聽說自己也要接受訊問,裴元的臉色更加難看。
呂壹心中得意,臉上卻不露分毫,輕聲提醒道:“大鴻臚主賓客,想來也清楚蜀漢與我大吳的關係。大王登基在即,成都遙遠,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裴元激零零打了個冷戰,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直衝後腦。他想起了孫權的眼神,越想越怕。如果不能儘快解決,耽誤了孫權登基的吉時,他這個大鴻臚卿也就做到頭了,說不定會被扔進校事署的大獄。
裴元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傳令,封閉整個客館,凡是昨天孫夫人離開之後,出入驛館的人,一律就地看管,輪值休假的人也全部召回,等待詢問。
一時間,驛館雞飛狗跳,人聲鼎沸。
為了防止串供,呂壹火速入宮請令,請求孫權調人增援。這麼多人,一一看管起來,絕非呂壹帶的幾個人就能做到的。
得知費禕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孫權震怒,當即罷免了裴元的官職,將客館丞等人下獄,嚴刑拷打,又派徐詳率領一營解煩營,包圍了驛館,任何人不得隨便出入。
在徐詳的協助下,呂壹控製了驛館,連夜展開審訊。很快,他從費禕的侍從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昨天晚上,大概戍時前後,有一個侍從曾入室奉食,他是確定費禕死亡之前,最後一個見到費禕的人,有重大嫌疑。
但是,經過互相詢問,他們之中並沒有人奉食,可以斷定,這個人是驛館裡的人假扮的。
反複確認了供詞的可靠後,呂壹命人在驛館裡展開搜查。很快,在費禕所住小院外的巷子裡,發現了一套衣服。根據這套衣服,呂壹在驛館的官吏、侍從中進甄彆,挑出十三個體型合適的人。
但這十三個人都矢口否定曾經進入費禕住的院子,而且他們都有證人。
呂壹下令,將這些證人也全部抓起來,嚴加審訊。
案子牽扯的人一下子翻了倍,校事署的大獄裡人滿為患,驛館出現凶殺案,蜀漢使者被殺的消息不翼而走,幾乎在瞬間傳遍武昌城,一時間人心惶惶。
孫權怒不可遏,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