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譚年輕孟浪,已經不適合再做他的師友,但他不能主動提出,隻能等顧譚請辭。
顧譚是吳郡世家對他這個太子的支持,對顧譚的態度不僅僅針對他本人,更是對吳郡世家的態度。即使顧譚請辭,他身邊也不能沒有吳郡人,哪怕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也必須有一個。
這個人選不是他能決定的,甚至不是吳王能決定的,要看吳郡世家的推選。
顧譚此舉帶來的傷害很大。不僅對顧譚本人而言如此,對他來說,後果甚至更嚴重。父王孫權本來就覺得他不夠強勢,被吳郡世家左右,這才著意培養弟弟孫慮,讓他統兵出征,並安排了全琮和孫夫人兩個重臣輔佐。如今被一個魏國降人當麵羞辱,會坐實孫權對他的擔心。
所以,保顧譚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想做這個太子了。
顧譚主動請辭,固然是好,但他又不能答應得太痛快,還要表現出足夠的挽留之意,免得顧譚心生怨恨,影響了他與吳郡世家的關係。
“子默,你想得嚴重了吧,何至於此?”
顧譚苦笑。他在孫登身邊這麼久,很清楚孫登的性格,更清楚孫登麵臨的困難。孫登可以為徐夫人爭取王後之位,但那是在孫權不願意觸及吳郡世家利益的情況下。如果孫權鐵了心,真要打壓吳郡世家,孫登是不敢反抗的。
不久前的暨豔、張溫案中,孫登的表現便是如此。
“大父有令,不敢不從。”
“顧相這脾氣……”孫登歎了一口氣,神情無奈。他當然知道顧雍的脾氣,也知道顧雍發了話,這件事就不能挽回了。“即使如此,你也不必這麼急,緩上幾日吧。我去請父王下詔,或許還有轉機。”
顧譚拱手稱謝,退了下去。大家都是成年人,這些場麵話,他豈能不懂。
陳表上前欲言,顧譚卻沒理他,腳步不停,轉身走了。陳表尷尬地站在那裡,無語苦笑。
孫登擺擺手,示意陳表不要介意。顧譚的脾氣,大家都清楚,原本就不是謙恭之輩。江東係和淮泗係明爭暗鬥,早有分歧,這次顧譚遭到重創,心裡不可能沒有怨氣,說不定還以為陳表從中說了些什麼,又哪有那肚量維持表麵的客氣。
“都督此刻在何處?”孫登問道。
“我們離開時,還在西施舫上。天色這麼晚,應該不會進宮了吧。”
孫登拍拍額頭。“最好如此,這樣我們至少還可以爭取個主動。”他抬頭看看外麵的天色。“這麼晚了,就不進宮打擾父王休息了,明天一早進宮。”
“殿下所言甚是。”陳表說道:“要不要請叔嗣來商議?這件事雖說因曹苗而起,卻絕不是這麼簡單。必要的時候,或許需要張公出麵。”
孫登歪了歪嘴。提到張昭,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論資曆,能和顧雍抗衡的人非張昭不可,可是他那脾氣,實在太讓人頭疼了。
“虞仲翔估計什麼時候能到武昌?此公文武兼備,對付曹苗,他最為合適。”
“虞仲翔遠在交州,七月之前恐怕都無法趕回。孫都督回城,顯然是清剿山賊順利,建昌侯立功在即,隨時可能凱旋。等到塵埃落定,就算虞仲翔回到武昌,也無法改變既成之局。不如由張公出麵力諫,或許可以拖延一些時間。”
孫登看看陳表,欲言又止。陳表的建議是好建議,可是他卻不能不懷疑陳表另有想法,畢竟他也是淮泗人。相比於會稽人虞翻,陳表顯然更傾向於彭城人張昭。
“我再想想。”孫登揉著太陽穴,一聲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