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禮輝也沒客氣, 見旁邊有水桶,便舀了點水洗手,然後從櫃子上方拿下倒扣的搪瓷杯, 提起暖壺倒水。
“家裡最近怎麼樣?”
趙禮紅快速把地拖好,將拖布先放於門口靠牆放好, 一邊拉下挽於小臂的衣袖,一邊輕聲問道。
“挺好的, ”趙禮輝端著搪瓷杯坐下應道,“就是大哥那邊還沒回信。”
提起大哥的婚事,趙禮紅臉上的笑意加深, “甭管怎麼說, 大哥的事是穩了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咱們能見到大嫂。”
想到明年冬天就恢複高考的事,趙禮輝笑了笑,“或許很快就能見到了?”
趙禮紅打開櫃子,從裡麵拿出紅豆糕放在趙禮輝麵前讓他吃, “說得容易,錢伯伯家的大力哥, 下鄉快六年了吧?一次都沒回來過。”
“那孫大海已經在他那邊的生產隊安了家,豈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姐,彆想太多,說不定這兩年就有機會讓大哥大嫂他們回城。”
趙禮紅也不是傻子,聽他連帶兩次話裡有話,頓時雙眼發亮,“你是不是在廠裡聽說了什麼?”
趙禮輝含糊道,“反正明年可能有大政策。”
“甭管什麼政策,隻要大哥他們能回城, 我心裡就高興!”
趙禮紅笑眯眯地拿起一塊紅豆糕,“晚上在這吃飯吧。”
“得回去,”趙禮輝搖頭,“得空來看看你們,心裡也踏實,那邊的人沒找你們事兒吧?”
想到柳家那些人,趙禮紅嘖了一聲,三兩下吃完一塊紅豆糕,又快速端起自己的搪瓷杯喝了兩口水。
“二嫂有孕了,可把大嫂他們氣得夠嗆,但家裡兩個孕婦,他們就算再想把屋子平分出去給孩子們住,也不敢太過分,不然出了什麼事,公婆都得撕了他們倆!”
柳母夫婦雖然偏心眼,可對孫輩還是挺看重的,畢竟多子多孫。
“沒事兒少回那邊,”趙禮輝叮囑著。
“我和你姐夫都是這麼想的,該回去的時候我們的禮數不會差,可平日裡沒什麼事我們就沒打算回去,對了,我明天要去對街的裁縫店上班了。”
說起工作的事,趙禮紅心情更好了,“我也是運氣好,上午在那選鞋麵布的時候,聽他們說想要招一個雜工,我一想這離家近,又是我能乾的活,就趕忙問他們什麼條件。”
“人家說沒什麼條件,能認得幾個字就行,工資不高,一個月十八塊錢,我想和菜市場那邊當雜工的時候差不多,就想著在那乾,說好了明天一早就去上班。”
趙禮輝對她豎起大拇指,“姐,乾得好,工作不分高低貴賤,能乾就乾,咱們又不是那種懶散的人,你也可以多看多學,後麵被提到裁縫師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也是這麼想的,”趙禮紅喜氣滿麵,“裁縫師一個月可有三十塊錢呢!還有補貼票,這可和工人的工資差不多了。”
姐弟二人又聊了一會兒,趙禮輝放下搪瓷杯,準備回家了。
趙禮紅拉住他,想收拾點東西讓他帶回去,被趙禮輝拒絕了,“等你們的日子過得更好一些的時候,爹娘他們才會高興接受。”
這倒是實話。
趙禮紅提著拖布把人送到樓梯口,等人下樓後,她才去水房那邊清洗拖布,提著回到家門口,隔壁的婆婆和她兒媳婦就笑眯眯地拉著她追問。
“聽著稱呼,是你弟弟啊?”
“對,我娘家弟弟。”
“瞧著年輕又俊朗,成家了嗎?”
“成了,上次跟我娘過來看我的那位,就是我弟妹,”趙禮紅說完後,那大娘有些失望,還以為是沒成家的呢。
“那你家還有未婚的兄弟嗎?”
“沒了,”想到趙禮生也好事將近,趙禮紅笑著道。
“可惜了,”大娘又歎了口氣。
趙禮輝坐車到同心巷就下了,他來到供銷社,此時還不到六點。
林姐和葉歸冬正在整理歸納剛送過來的貨。
趙禮輝很熟練地過去幫忙,那名天天在供銷社睡覺守夜的男同誌,也在吭哧吭哧地搬著大箱子往櫃台櫃麵的小門裡去。
等葉歸冬下班的時候,二人往葉家走時,趙禮輝說起自己下午乾了什麼,葉歸冬笑道,“娘過來的時候跟我說過了,你去那邊的時候姐姐在家嗎?”
“在家,”趙禮輝把趙禮紅找到工作的事說了,葉歸冬聽著也很高興。
“菜市場那邊到底潮濕了些,長久乾下去,對姐姐身體不好,裁縫店好啊……”
因為二姐夫就是裁縫出身,所以葉歸冬對這方麵還是多少了解一點。
他們到葉家的時候,看到葉三叔正笑盈盈地坐在堂屋和葉爸爸說話。
趙大根則是在灶房那邊幫忙,他和葉三叔實在是沒話說,說上兩句,這人把話頭往趙禮輝工作上麵引,聽得趙大根都煩了,索性來灶房這邊打下手。
葉三叔家隻有他自己來了,這讓葉歸冬心裡鬆了口氣。
趙禮輝跟對方打了招呼要去灶房時,卻被葉三叔拉住,說有些事想跟他了解一下。
老丈人就坐在旁邊呢,趙禮輝到底沒有直接走人,“三叔,什麼事兒您說。”
“你們技術部今年還需要招人嗎?隔一兩年才招兩個技術備用員,是不是不夠用啊?”
葉三叔道。
趙禮輝笑了笑,“不清楚,這事兒是廠長和我們部長商量決定的。”
“那你們技術部今年還招人嗎?”
趙禮輝嘴角的弧度一點都沒變化,“不清楚,這也是我們廠長和部長商量決定的。”
葉三叔:......
葉爸爸輕咳一聲,“禮輝你去幫歸冬乾點活,老三啊,你家歸宗和歸祖怎麼沒過來呢?”
葉歸宗和葉歸祖是葉三叔那兩個兒子。
趙禮輝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笑了好一會兒。
因為【祖、宗】兩個字怕犯了忌諱,索性就顛倒著取名,大的叫葉歸宗,小的叫葉歸祖。
“大哥,我就打聽一點事,他卻什麼都不願意說,簡直把我當外人嘛。”
葉三叔見趙禮輝出了堂屋,忍不住對著葉爸爸抱怨道。
“老三,”葉爸爸表情嚴肅,“禮輝這孩子很聰慧,你要是真有求於他,就得拿出誠意,彆扯親戚關係。”
意思就是你彆亂幾把攀關係占便宜。
葉三叔的臉被他這話臊得通紅。
“大哥,你這是什麼話,我、我就是好奇,說說而已。”
“弟妹家的幺弟前幾年被推薦上了大學,今年夏天該畢業出來上班了吧?學校會分配工作,你們到底在著急什麼?”
葉爸爸見他死不承認,索性揭了他的底。
葉三叔愣了一下後,長歎一聲,“他要是老老實實上學就算了,偏偏不爭氣的東西,把人的肚子搞大了!要不是女方那邊配合著說訂了婚,這小子流氓罪就安在身上了!”
“學校也給他們兩個臉麵,讓他們自己退學,這不,過了年以後就一直在家待著呢。”
聞言,葉爸爸的臉也黑了,“禮輝就是個技術員,他又不是什麼領導,你們找他沒什麼用,還不如走彆的門路呢。”
“這不是,就先打聽一下嗎?”
葉三叔垂頭喝茶,不再提這個事了,“娘最近身體不大好,大哥,你沒事兒就多去我家看看她吧。”
“嗯。”
葉爸爸應了一聲,心裡氣惱他想利用自己女婿,所以話題扯到自己老母親身上,他也不冷不熱的。
趙禮輝在堂屋門側邊聽到這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有個腦子清醒的老丈人就是爽。
晚上吃蒸香條,青菜頓臘排骨,清炒豆芽,酸菜魚,這魚宰殺了兩條,加起來差不多六斤多,還有土豆飯。
吃過飯後,趙禮輝他們坐了一會兒便回去了,畢竟明天還要上班。
葉三叔比他們還要先走,因為葉三嬸還在家裡等著他的消息呢。
得知沒打聽出個什麼,葉三嬸有些失望,“算了,我一個做姐姐的,能做到這個份上也不錯了,他要是好好念書,就不會出這種事……”
聽她這意思是不想再管,葉三叔也偷偷鬆了口氣,要不是自己小舅子,他是真不想管啊。
這邊趙禮輝他們剛進水井巷的巷子口,就聽到有人揣著手在那嘰嘰喳喳地說話。
吳嬸子就在其中,見他們一家回來,吳嬸子衝陳翠芳他們招手,趙禮輝本著看熱鬨的心情,拉著葉歸冬跟了上去。
“你們要是回來得再早一點,就能看一場大戲咯!”
吳嬸子的聲音裡透著雀躍。
“怎麼說?”
陳翠芳好奇。
“那寶珠娘得了個大孫子,每天見我們巷子裡的人,那叫一個優越,說話也傲氣得很,簡直是莫名其妙的,天快黑的時候,她正和我婆婆因為一件小事起爭執,就有兩人找了過來,你們猜是誰?”
吳嬸子笑問。
趙禮輝想到陳萬辰那樁事,立馬接話,“是不是陳家的?”
“對!就是她親家公和親家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