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
整個牛棚裡,所有人都如她一般,大籲長氣。
漫長的、艱難的洗胃,終於完成了!
穆俊卿將水桶往邊上一丟,一屁股坐在地上,什麼臟不臟的,再潔癖的人這種時刻也顧不得更多了。
塔米爾用力伸了個懶腰,隨即垂下雙肩手臂,像個行屍走肉般站著。
轉頭看一眼穆俊卿,又忙挺起胸膛,使自己顯得依舊雄健有力似的,這才問對方:
“你哆嗦什麼?”
“我沒有!”穆俊卿抬頭往塔米爾身上一看,忍俊不禁:“你也哆嗦!”
“你為什麼用了“也”字?”塔米爾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腿,的確在顫,神經反應,他也控製不了。
穆俊卿被塔米爾點破,才意識到自己在累得昏昏沉沉的情況下,居然下意識說漏嘴承認了自己在哆嗦,一時莞爾。
抬頭見塔米爾撐了一會兒再忍不住,肩膀又垮下來,兩人對望幾息,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
一直在幫忙的霞姐到這一刻終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她捂住臉,無聲地哭起來。
“霞姐,沒事的,小牛挺過洗胃這一環,把玉米麵都吐出去了,沒有倒下。接下來打一針鞏固鞏固,能救下來的。”林雪君雖然累得不想講話,卻還是開口安慰。
“她哪是心疼牛啊,她那是心疼這些玉米麵呢,本來是給我蒸玉米麵饅頭的嘛。現在牛吃了也不長膘,還差點把自己吃死了,真是白瞎了。白瞎了。”霞姐丈夫心頭壓著的石頭終於鬆動,忍不住笑著調侃。
“淨瞎說,能不心疼牛嗎?”霞姐本來哭得正傷心,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破涕為笑。笑罷了又流出更多淚,一邊擦抹一邊恨恨地反駁自家老爺們:“都心疼,那玉米麵也可好了,磨得細細的,嗚嗚嗚……大俊更好,養得多肥啊,入冬一個月了,還這麼壯呢,這下可要掉膘了,嗚嗚嗚……”
圍在四周累得夠嗆的學員們聽著霞姐夫妻的對話,看著霞姐忽而哭忽而笑,都忍不住噗嗤噗嗤地笑起來。
林雪君被轉過臉來的霞姐緊緊抱住,不禁也露出笑容。
…
剛才給牛灌水的蒙克又依照林雪君的話,往小母牛肚子裡灌了點摻了藥的溫水,這才輕輕拔出膠管,撤掉開口器。
小母牛得以解脫,軟趴趴地垂下頭。它雖然不如給它治病的人累,但卻遭了一晚上洗胃的罪,這會兒垂頭立在那兒,連哞叫的力氣也無,雙眼無神,整隻牛像失了魂一樣。
塔米爾靠著欄柱也累得雙眼發怔,左手卻還顧著輕撫小母牛的頭臉,企圖安撫它的痛苦。
吊瓶裡的藥劑已配好,衣秀玉幫忙掛好吊瓶,可捏著針頭,大家誰也不會給牛打針,隻得再次看向林雪君。
深吸幾口氣,林雪君緩了一會兒,又接過聽診器聽了下小母牛的心音,轉頭道:“讓大俊緩半個小時吧,現在給它輸液,它也承受不住。”
接下來就隻要打針輸液繼續觀察就好,穆俊卿安排學員中的一部分人回去休息,大家卻都不願意走。
忙活了一宿,他們想堅持到最後,看看小母牛到底能不能康複。於是全圍到篝火邊,一邊一杯接一杯地喝奶茶,一邊等待小母牛恢複體力。
林雪君卻有點撐不住了,請學員半個小時後來喊自己,晃晃悠悠往知青小院走,她得睡一小會兒。
阿木古楞走過來想背她,林雪君擺了擺手。大家誰都累,阿木古楞也沒少乾活,他不叫辛苦,不代表他就不累。
月色朦朧,寒風依舊,牛棚外側忽然晃悠悠走出幾個大家夥,林雪君仔細一看,居然是高大的兩隻小駝鹿和已長得很壯實高大的小紅馬。
待它們湊到近前,林雪君摸了摸小駝鹿的頭,在小紅馬湊過來用嘴巴子拱她的下巴時,抱著它的脖子,將上半身趴在了它身上。
小紅馬沒抗拒也沒走開,反而轉頭用馬脖子‘擁抱’她的背,呲著馬牙輕咬她皮袍上的黃羊毛。
林雪君轉頭拱了拱它的鬃毛,踩著邊上的石頭站高後,乾脆將身體全壓向它。小紅馬轉頭看了看她,仍然沒有表現出不滿和抗拒。
四周昏暗一片,隻有靠近小紅馬的林雪君才看得清它的眼睛。食草動物的大眼睛總是沉靜的,此刻望起來仿佛還含著慈悲。
太過疲憊的林雪君來不及思考小紅馬是否會掙紮著將她甩脫,在幾次試探都未被拒絕後,她終於向它背上一跨,整個人都趴騎在了它背上。
待雙腳懸空,她才回過神來,心裡咯噔一下,正想著如果它掙紮踢甩,她就快速從馬背上出溜下來,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馬,應該也不會狠狠摔踢她。
哪知小紅馬並沒有掙紮,隻是傻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她並沒有要從自己身上下來的意思,竟吧嗒吧嗒緩慢朝知青小院折返。
林雪君抱著小紅馬的脖子,轉頭看了一眼隨在身側的阿木古楞和衣秀玉,雖然乏力,卻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想要來做第一個馴服小紅馬的人,期待著給它放上馬鞍,騎上它的一天。
卻沒想到,熱血沸騰的馴馬場麵並未出現,看似桀驁調皮的小野馬,就這樣在這個寒冷的冬夜,擁有了它的第一個騎士。
趴在馬背上的林雪君在小紅馬慢騰騰走動時的輕微顛簸和晃動中,昏昏欲睡,她抱緊它已變得粗壯的脖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它的皮毛,臉貼著它的皮膚,心靠著它的心。,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