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駐地門口, 林雪君與大隊長等人一起送彆了知青們。
當她回到知青小院裡,抱著糖豆和沃勒看書時,忽覺四周冷清——孟天霞和衣秀玉不在家,她一時有點不適應。
太陽漸漸升高, 駐地裡吵吵嚷嚷的送彆聲仿佛從沒存在過——今天離開的馬車早已帶著歸家的遊子們駛向場部, 整個第七生產大隊一下子少了幾號人,不止知青小院變冷清, 所有小巷好像都入睡了。
林雪君想要在家裡好好看看書, 卻一直難以靜心, 剛想著不如去睡覺, 院門就被敲響了。
塔米爾登門說他阿媽喊她一起去包包子:
“我阿媽煮了一大鍋奶茶,放了炒米和奶皮子。還有瓜子和你上次送的焦糖, 走。”
林雪君裹上羊皮襖子帶著一狗一狼出門,塔米爾又拐去隔壁小木屋喊阿木古楞,門一敲開, 在門口的衣架上抓過阿木古楞的羊皮襖子往少年身上一披, 摟著小夥子的肩膀就往外走,嘴裡兀自嚷嚷:
“自己在家悶著乾啥, 走去我家喝奶茶、包包子。現在納森也會打撲克了, 你我加上小梅和納森, 咱們四個打升級, 我和小梅一夥,你和納森一夥——”
“我和小梅一夥。”阿木古楞一邊係袍子一邊推開他胳膊。
“納森打得好,你跟納森一夥。”塔米爾想要伸手揉阿木古楞的腦袋,被啪一聲拍開手,忍不住看著小夥子哈哈笑。隨著個子漸長,這臭小子的力氣也變大了呢。
“你和小梅最大, 納森才8歲,你讓我和納森一夥,就是欺負人。”阿木古楞據理力爭。
塔米爾撇撇嘴,哼一聲道:“你和小梅一夥,你倆也打不過我和納森。”
阿木古楞不置可否,林雪君走過來跟他們彙合一道往前走,“你一會兒輸了可不要哭。”
她前世不止嘎拉哈(羊拐骨玩具)玩得好,打撲克也是一絕。大學那會兒她教會宿舍室友打他們內蒙的‘升級’,沒誰玩得過她。
人走了一會兒,塔米爾見她臉上沒有鬱色,在家坐立難安的焦心總算平複了。
又走幾步,他忽然轉頭瞪向阿木古楞:“你咋一口一個‘小梅’?你怎麼不叫姐?”
冷風呼一下兜過來,人不設防地連連後退,阿木古楞嗷一聲叫,拔步便往塔米爾家跑。
跑了幾步又回頭朝林雪君和塔米爾喊話:
“這麼大風天,還不跑起來?饞西北風了,還是就喜歡灌著大風散步呢?”
塔米爾‘哈’一聲抓住林雪君,拔步疾奔,幾乎把林雪君拽得飛起來。
糖豆和因為手術剃毛而穿著花花綠綠棉馬甲禦寒的沃勒,便也跟著跑起來。
好朋友們在一起,煩惱總會減少的。
……
這天晚上,怕林雪君自己一個人會睡不著或者害怕,托婭抱著自己的枕頭被子就趕過來了。
結果一進屋就瞧見林雪君左摟著沃勒、右抱著糖豆,之前就在知青小院裡跟著巴雅爾在山上吃山珍的兩隻母羊新生的3隻小羊羔也在屋裡爐灶邊臥著睡覺,院子裡還有巴雅爾、小紅馬、蘇木、一隻耳麅子和倆毛驢子似的駝鹿寶寶呢。
更不要提側臥裡孵蛋的母雞母鴨、守衛的公雞公鴨和新下生的小雞小鴨,以及兩隻好鬥的大白鵝和它們的小白鵝寶寶們……
“讓我數你屋裡院裡的動物,我都數不明白。”托婭躺在林雪君身邊,她都不敢把手伸出被窩,隻要伸出去,糖豆就會顛顛過來舔——迎賓犬的自我修養太強大了,熱情得人受不住。
“你肯定數不明白。”
“為啥?”她數學那麼差嗎?
“我還有個隱藏動物,你肯定找不著。”
“誰啊?”
“哈哈,我房簷下麵還有隻小鬼鴞呢,它神出鬼沒的,一般人看不著它。”
有托婭陪著,林雪君的確睡得安穩多了。
糖豆和沃勒雖然也很可靠,但總比不了一伸手鑽進另一個被窩,就能摸到一個熱乎乎軟乎乎的小手那麼令人安心。
有時候摟著沃勒睡覺,半夜迷迷糊糊醒了,看到倆冒綠光的眼睛,覺都能給嚇沒了。得搓著它的脖子蹂躪它好半天,才能把睡意揉回來。
一夜好眠,第二天吃過早飯,所有要參與手術的人都坐在窗口等太陽。
眼看著晨霧散去,眼看著晨曦轉暖,太陽升到樹梢,林雪君終於呼朋引伴出門直奔大廚房。
額日敦早已清理過大食堂,一直覺得自己有責任的青年帶著種贖罪般的心態,乾活乾得特彆利落,再也不敢粗心了。
阿木古楞將麻醉湯劑灌進小母豬肚子,待它開始晃晃悠悠犯迷糊,塔米爾和額日敦合力將之抱上大食堂備菜的長桌。
桌子被清洗得乾乾淨淨,又用來蘇水仔細擦過,四周圍了一圈兒破布舊布拚的屏風,把桌子封閉成了個合適手術的小環境。
司務長探頭往屏風裡看,嘖嘖道:“這桌子淨殺生了,還是第一次要救豬。”
小母豬被翻過來綁在桌上,還在微弱地掙紮。
隨著手術台布置好,手術患者上台,要配合林雪君做手術的人也都圍在了邊上,各就各位。
小母豬看起來光溜,實際上長了一身毛。
阿木古楞給小母豬備皮的時候,拿著小刀一刮一撮黑白毛,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這東西居然長得毛茸茸。
消毒好,林雪君執刀站在小豬側方,轉頭叮囑了塔米爾和阿木古楞幾句話,兩人一個做好了隨時給她遞東西的準備,另一個則拿著乾淨的布巾蓄勢待發地等小豬一出血立即上手將之擦乾淨。
林雪君點點頭,伸手按了按小豬的臍疝部位,又用手指感受了下,這才準備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