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牛犢的腦袋有點腫,眼睛鼓著,鼻子嘴和舌頭都是紫的。
烏力吉忙牽著小牛犢子去喊林雪君,氈包簾子打開,林雪君從被窩裡爬出來,蓬頭垢麵地給小牛犢做檢查。
“沒事,就是母牛生的時候有點費勁,給犢子憋著了,它自己緩緩就好了。一會兒你給它灌一點點土黴素糖粉,就咱們之前喂羊羔吃的那麼多就夠。”
“好。”烏力吉笑著轉身,又回頭傻傻地問:“是給母牛吃土黴素糖粉,還是給小牛吃啊?”
“小牛。”林雪君裹著被子,送彆了烏力吉大哥,又鑽回被窩,難得地睡了個回籠覺。
這天早上,他們都喝上了香淳的熱牛奶。
裹著毯子坐在木椅上曬太陽,望著遠處被陽光照曬的白雪閃爍層層晶瑩光紗,林雪君忍不住感慨:
不用趕路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這可能就是‘旅遊’的意義吧,讓人知道,哪兒都沒有‘家’好。
有了冰原上迎著風雪、趕著畜群遷徙的經曆,什麼日子都顯得安穩舒適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林雪君騎著蘇木在胡其圖阿爸家和烏力吉大哥家兩頭跑,哪裡有需要,她就去哪裡,像個最稱職的螺絲釘。
空閒時的所有活,大家都不讓她乾,她就拉著琪琪格、托雷和胡其圖阿爸家8歲的兒子納森陪阿木古楞一起學習漢語和數學。
這天幫胡其圖阿爸放的母牛接生後已經是晚上了,草原的夜裡陰天時,四野茫茫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動物本能的恐懼發作,走在路上人都是發抖的。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趕出去一小段路,就覺得害怕的不行,又折回去想跟胡其圖阿爸借個油燈。
胡其圖阿爸在氈包裡翻箱倒櫃好半天,終於找出個紙盒子,外包裝上的圖畫滿滿蘇-聯風格。開盒後掏出個又粗又大的手電筒,裡麵沉甸甸的大電池插好了,卻怎麼也開不亮,對著封皮紙盒上的字看半天,字認識他,他卻不認識字。
“俄語,看不懂啊。”胡其圖阿爸將紙殼子和手電筒一起遞到林雪君手裡,“這種手電筒你會用不?咋點亮呢?”
林雪君撈過紙盒子,這可撞上她專業了。
因為緊鄰俄羅斯,小時候他們這一屆東北孩子學的外語都是俄語,紙盒子就在油燈下一看,全認識。
她嘀嘀咕咕讀過說明書,擰開手電筒,將一張絕緣紙片抽掉後,再放好電池,擰上後座,哢一聲推下開關,之前胡其圖阿爸怎麼擺弄都不亮的手電筒刷地冒出白熾熾的冷光。
“亮了亮了!”胡其圖阿爸驚呼,拿過手電筒把玩了下,轉頭亮著眼睛問林雪君:“你連蘇-聯字也認識?”
“以前學過。”林雪君對上阿爸滿滿驚豔的眼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後世她身邊不是英語專八就是各種小語種考級大拿,自己這點外語水平根本拿不出手。
她過去二十來年活下來都沒想過自己能看懂簡單俄語說明書這事,還能被人如此豔羨讚歎。
塔米爾他們幾個圍在她身邊,時不時拿起那個寫滿俄文的外包裝看看,時不時開關一下手電筒,照一照四周,之後便是不住口地誇林雪君厲害,才16歲,會這麼多東西。
把林雪君誇得麵紅耳赤,羞著羞著,也漸漸生出點驕傲來。
真好啊,原來掌握這種曾經身邊每個同學都會的技能,也是有用的,也能發揮光和熱,被人認可。
“說明書上教你怎麼開的嗎?”塔米爾捏著說明書,好奇地問。
“嗯,這裡寫的。”林雪君用俄語念出說明書,帶著點被誇獎後的使命感,認認真真地給塔米爾講每一行俄文說的都是啥:“這裡是告訴我們不能讓電池受潮,這裡是說如何保養燈泡的,還有不可以直接觸摸這個玻璃罩……”
塔米爾學著她的發音跟著念,表現出了濃濃的興趣。
林雪君忽然抬頭看了眼塔米爾,腦海裡想起轉場路上,大家吃黃羊的那個晚上,塔米爾坐在她身邊,曾表述過自己對突破人生困境的渴望。
林雪君小時一直流行的一句話是知識改變命運。
“你想學嗎?”腦子裡轉著一些念頭,她已先一步問出口。
“俄語嗎?我能學會嗎?”塔米爾抬起頭,望著林雪君的眼睛裡有渴望,也有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