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老光棍的精神寄托(2 / 2)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9019 字 9個月前

如果是肺部病灶引起的吐血,剛才聽到的就不應該隻是哮鳴音……

林雪君像一個謹慎的偵探,一點點搜集線索,尋找真相。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到近前後一敲門便把門給敲開了。

林雪君轉頭去看,竟是穆俊卿帶著王建國過來了。

“王大爺,我們聽說林同誌來這裡幫你看狗,咋樣啦?大狗還好吧?嚴重不?”王建國一進門就盯住了王鐵山,嘴上雖然說著關心狗的話,眼睛卻在亂轉。

“進來吧。”王鐵山原本正跪坐在那裡幫忙壓著狗,見到知青們過來找林雪君,便從床上挪下來,左右望望,隻能拉來唯一的椅子,請穆俊卿和王建國一個坐椅子上一個坐床沿上。

“天黑了,我們怕你自己走回去害怕,帶了手電筒過來接你。”穆俊卿坐在炕沿上,從懷裡掏出手電筒。接著又從另一個兜裡掏出一個小蛋糕,“衣秀玉同誌說你還沒吃晚飯,我們不知道你看狗需要多長時間門,就讓衣秀玉找了塊蛋糕給你帶過來。”

“沒事,還不怎麼餓呢。”林雪君看看王建國,又看看穆俊卿,自己出診咋還需要他們來接呢?要真害怕,王鐵山大爺肯定會送她回去的……

對上穆俊卿的眼睛,林雪君望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

他們哪是來接她的啊,是聽說她一個女孩子跟著王鐵山這個老光棍到山腰上的小屋,怕她受欺負吧。

轉頭看看一心隻想著大狗的王老漢,林雪君悄悄朝著穆俊卿撇了撇嘴,她和人家老頭子壓根兒都沒往那邊想。

不過心裡還是很感動,她在這個大隊到底也是有親人有朋友的啊。

“你們吃飯了嗎?”她問。

“都沒呢,大家去你們院裡喊人想一塊到大食堂吃飯,衣秀玉說你在這兒,我們就過來了。”穆俊卿輕聲回答,見王老漢心急地直看他們,便湊上前問:“大狗怎麼樣?”

這一回是真的關心狗的身體了。

“正好,你拿手電筒幫我照照。”林雪君說著便掰開了大狗的嘴巴。

手電筒的光束聚集性強,照進狗嘴裡時比王老漢那盞油燈亮得多。

林雪君就著手電筒的光往狗嘴裡看,湊近時一股臭味冒出,林雪君和其他幾人都皺起眉。

用手指擦壓著狗下頜時,果然有摻了血的唾液流下來。

“近一點。”林雪君轉頭對穆俊卿說了句話後,又忍著大狗口腔裡的破潰味道更湊近去檢查。

穆俊卿乾脆也爬上床,像他們一樣跪在那裡,將手電筒往狗嘴巴方向無限湊近。

大狗有些緊張和不舒服地想要掙紮,王老漢忙輕撫著大狗的背,低聲安撫:

“乖,沒事,他們給你看病呢,你好好配合。林同誌醫術很好的,回頭她給你開了藥,你就不難受了。聽話啊——”

王建國坐在椅子上看著,原本覺得他們三個人圍跪在大狗邊上,像三個要結拜的忘年兄弟姐妹。

聽到王老漢耐心的聲音,忍不住微微側目。

這老人家好像真把大狗當親人了。

他轉頭打量這個家徒四壁的屋子,牆上掛著的獵槍和兔皮顯示著老漢維生的主要技能。聽大隊的人說,王老漢以前是大隊裡出名的神槍手,打獵收獲特彆多,往往進幾趟山,那山貨在供銷社一賣,換的錢就夠自己大半年吃喝了。

隻是上年紀後漸漸因為眼睛不如以前好使,才打得少了。

大隊長怕他沒飯吃,給了個守山的活。隻要老頭每天背著獵槍、帶著獵犬在山上巡巡邏,確保沒有野生動物糞便忽然出現在他們這片後山,沒有火情、沒有野豬等來啃他們的田啥的,就能賺一點足以維生的工分。

說起來,這條大獵犬對老漢來說還真的就跟親人一樣。陪伴著老漢工作和生活,是寂寞晚年唯一的慰藉吧。

王建國終於也撅著屁股上了床,探頭問:“需要我幫忙不?”

林雪君盯著大狗的口腔,目光越來越沉,表情也越來越冷肅。她沒有回頭,聽到王建國的問話也隻搖了搖頭。

王老漢不時看看林雪君臉色,到這會兒,好半晌聽不到林雪君分析大狗病情的話,又看著她臉色越來越糟,他的心也開始下沉了。

空氣幾乎被幾人之間門的安靜凍結時,林雪君才抬起頭。

今天在山裡跑了大半天,還要不時彎腰采藥,身上沒一處不酸的,現在更加脹痛難受。

她扭了扭手臂,才轉頭看向王鐵山。

對上老頭那張瘦削的蒼老麵孔,和充滿緊張與希冀的眼睛,林雪君左拳緊攥,咬著牙關,努力去麵對自己從第一天決定將來要乾這一行開始,便最害怕麵對的一幕。

“大爺,大狗這個病,吃個藥恐怕治不了。”林雪君不斷用拇指摩挲自己的拳,在看到王老漢眼中開始流露恐懼後,她穩住自己的情緒,繼續道:

“得開刀。”

是纖維肉瘤,惡性的,長在大狗下頜。雖然這種惡性腫瘤大多數不會跳躍轉移到肺部,但後世也有過轉移的例子。

現在這顆瘤子還不算很大,隻有2cm多一點點,但已經發生了破潰化膿,引起了輕微的肺炎等炎症,也不能再拖了。

沒有能瞬間門冷凍腫瘤的設備,隻能開刀。

但這顆瘤子已經出現了侵蝕大狗牙根的狀況,很可能在動手術時需要截骨。

而且口腔內血管密布……

“那得多少錢啊?”王建國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林雪君,又看看王老漢。

這狗是王老漢自己的,可不是生產隊的,醫資、藥費啥的都要王老漢自己付。這老頭日子過得這麼緊巴,難道還要花幾塊錢給個老狗開刀做手術?

這是許多人都得不到的待遇啊。

“不開刀呢?它還能活嗎?”穆俊卿問。

“纖維肉瘤是惡性腫瘤,如果不治,大狗會在持續不斷的痛苦中生命倒計時。”林雪君目光始終盯著王老漢,有些猶豫要如何作為醫生給對方提建議。

“而且就算動手術,也有風險吧?”穆俊卿又問。

“嗯。”林雪君沉重地點了點頭。

王老漢自打聽到林雪君說要開刀起就一直沒吭氣,他手搭在大狗背上,一動不動,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大狗察覺到主人的異常,費力地仰起頭回望,對上主人目光後,它明明十分不舒服,卻還是竭力扭蹭著翻出肚皮給主人摸。

站起來能有一米四五那麼高的大狗,在主人手掌下仍像個沒心沒肺愛撒嬌的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現在病了,病得很嚴重。

王老漢輕輕抓住大狗蜷在胸口的大爪子,捏了兩下厚實的狗爪肉墊,忽然抬起頭,眼神堅毅又決絕地望定了林雪君,一字一頓道:

“治!多少錢也治。有風險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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