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好屋門,林雪君和衣秀玉終於重新熄了油燈脫衣上炕。
爐灶裡王建國幫清過爐灰,穆俊卿幫忙添了柴,這會兒燒得更旺了。春寒料峭的雨夜,瓦屋裡大炕燒得暖暖的,林雪君甚至可以將胳膊伸在被子外麵。
“我們真像親兄弟姐妹一樣。”衣秀玉忽然在黑暗中開口。
“是呢,離開家,到這麼遠的地方勞動,能遇上這麼一群會關心你、惦記你的人,真幸運。”林雪君也應道,聲音都變得柔軟了。
爐灶那邊忽然傳來嘩啦聲,林雪君不用探頭都知道肯定是糖豆在掏爐灰了,忙呼喝:“糖豆!”
屋裡立即傳出小狗爪子肉墊拍地的聲音,啪嗒啪嗒地靠近炕沿,然後林雪君頭頂便傳來小狗的呼吸聲。
“現在你都不是小狗了,不能上炕睡覺了。”林雪君仰頭對糖豆道。
小邊牧將嘴筒子插進林雪君垂在枕上的長發裡,不高興地吭嘰。
林雪君隻得伸手摸它,摸到越來越困了,糖豆才不再扒炕頭,蜷臥在炕沿下,挨著沃勒悄悄睡了。
炕上是林雪君和衣秀玉逐漸均勻的呼吸聲,炕下是小糖豆依偎著沃勒慢慢響起的小呼嚕,灶邊躺著紅色寶石般的小野馬。
隻有沃勒睡得安靜,每當打雷或院子內外有響動時便警覺地抬頭豎耳,直到奇怪的聲響消失才再次低頭將下巴搭在糖豆頭頂繼續淺眠。
雨沒有轉小,反而逐漸下得大了起來,山上的雨水彙集成溪流,又壯大成小河,流進山下的駐地,順著水渠蜿蜒向無邊的草原。
遠處大隊長家裡,王小磊合衣站在窗前,抽著旱煙心焦似火。
雨水這麼大,山上剛種下的種子會不會被衝走?今年不會澇災吧?
一直打雷,草場上的馬群會不會受驚跑散?
膽小的羊群裡會不會又有被雷聲嚇死的小羊?
春牧場上的近十戶牧民們都還好嗎?
春雨滂沱,真是一個難眠的、令人不安的夜。
……
清晨時,林雪君推開門,掀開溫柔細密如蛛網的雨絲,便見穆俊卿正披著雨衣站在梯子上為昨晚他們鋪蓋上的蓑草棚頂做二次固定。
揉了揉眼睛,林雪君抱著胸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醒神。
撓撓臉,她仰頭看一眼迷迷蒙蒙的雨霧,到底沒走出屋簷遮蔽的區域,隻擺著手呆呆地與他打招呼。
“起來了?”穆俊卿用力係緊綁繩,探頭在雨棚下看了看,確保這片區域都遮得嚴嚴實實,沒有漏雨,這才一邊擦汗一邊回頭跟她打招呼。
“你昨天熬了夜,還能起這麼早啊?”林雪君忍不住發出感慨。
她之前晚上要是熬夜複習,第二天早起簡直像要她命一樣困難,怎麼穆俊卿這麼早就爬起來幫她們整理雨棚,還一臉神采奕奕的樣子?
她昨天晚上起了個夜,現在都還困著呢。
“我覺(jiao)少。”穆俊卿似乎心情很好,一邊講話一邊笑,綁好了棚蓋,他又指著院子另一邊道:
“我剛才量了那邊尺寸,你不是說想買點雞養嗎?咱們這邊鷹多,晚上貓頭鷹就站在氈包頂上叫,露天養雞肯定是不行的,到最後都是給鷹養的。我準備給你打個雞窩,大一點的,寬敞,雞白天可以在院子裡溜達,晚上就藏在雞窩裡。”
“我都沒想到,穆同誌太周到了。”林雪君將頭發紮成個馬尾,透過雨霧望著穆俊卿被雨水打上一層水霧後顯得毛茸茸水嫩嫩的臉,“要不我把糖豆宰了給你吃,報答你吧。”
擠在林雪君腳邊,躍躍欲試想衝進雨霧的糖豆耳朵忽地往後腦勺一背,仰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林雪君。
穆俊卿和林雪君一齊捕捉到了糖豆的反應,也不知它是偶然還是真聽懂了,明明是條小狗,卻人裡人氣的。
兩人又抬頭,相視一笑。
“不用謝,咱們一起來這裡支邊,就是要互幫互助。”穆俊卿一邊往梯子下走,一邊指了指林雪君屋後被院子一起包圍起來的空地,“早上我去倉庫取了個閒置的大缸,先放在那裡接山泉水,等雨停了,再找人過來幫你砌儲水池。”
林雪君撐著傘往屋側一看,那裡果然多了一個水缸,如今已經接到好多水了。
穆俊卿還在水缸上方搭了兩根小木板,形成一個簡易的引水渠,將山上流淌下來的乾淨溪水引流進缸裡。
細雨灑在水麵上,綿密的漣漪不斷蕩開、交錯。低頭往裡看,自己的影子都被漣漪切割成了無數個小碎片,像個奇詭的夢。
伸手進去掬一捧水,清清涼涼的,低頭潑在臉上,再困也清醒了。
轉過頭,她臉上掛著水珠,朝穆俊卿呲牙,“拔涼拔涼的!”
“哈哈哈。”穆俊卿被逗笑,掏兜想找紙或手帕給她擦臉,她卻一伸袖子就把臉抹乾淨了。
“要不是害怕有寄生蟲,真想直接喝一口。”林雪君蹬蹬蹬跑回屋端壺舀滿山泉水,又蹬蹬蹬跑回去燒水。
幾分鐘後,大家都喝到了煮熟的山泉水。在穆俊卿幾人都沒嘗出什麼特彆味道時,林雪君硬說這水是甘甜的。
還顛顛跑到阿木古楞的氈包裡,把小朋友搖醒喂他喝,連聲問他甜不甜。
“……”從睡夢中被灌了滿肚子白開水的阿木古楞,呆呆地看了林雪君好一會兒,才說:“甜。”
林雪君終於滿意大笑,掀簾出了氈包。
“?”撐臂靠坐在床上,阿木古楞望著又闔上的門,滿眼迷惑。
接著,他聽到氈包外傳來林雪君不服氣的喊聲:
“阿木古楞說甜。”
“他還沒睡醒呢,你就算喂他喝藥,他也會說甜。”衣秀玉撇撇嘴,拉上林雪君的手便往大食堂跑去。
“……”氈包內的阿木古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