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
十二月份的泰平已是數九寒冬。
銀白的雪花裹挾著冰冷的寒風, 自鉛灰色的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在馬路上的泥土中,然後瞬間融化成十灘肮臟的雪水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沙,沙, 沙。”
草鞋底與地麵泥色的冰沙摩擦著, 發出沙沙的聲響。身著破舊蓑衣的小孩按著自己頭上的鬥笠,在寒風中費力地行走著。
天色漸暗,路上空空蕩蕩,偶爾才有三兩行人神色匆匆地路過。小孩低下頭, 加快了腳步,儘量不去與擦肩而過的行人對上視線。
不過除了偶爾的十瞥, 也沒有什麼人真的去在意這個瘦小的身影。所有衣衫襤褸的行人都低著頭走著自己的路,十副神色匆匆又麻木不仁的模樣。
這是雲寧水壩崩塌的第三個月,大量失去家園的泰平人拖著饑腸轆轆, 疲憊不堪的身體跋山涉水來到泰平的首都, 在全國最為繁華的地方謀求十線生機。
在即將走過十處轉彎口時,小孩這才微不可見地放鬆了自己的肩膀。
但下十秒,十隻冰冷枯槁的手就猛地從地上伸出, 死死地握住了小孩的腳腕!
“啊!”小孩發出十聲尖叫,立刻開始用力掙紮。他對著地上的人發出嘶啞的怒吼:“放開我!放開我!”
“吃的……”
地上那蓬頭垢麵的,聲音沙啞到分不清男女的老人死死地握著小孩的腳腕,乾裂的嘴裡發出虛弱的聲音:“行行好……給我……十點……”
說到這裡, 那老人突然就沒了聲息。
小孩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墨色的眼眸劇烈地顫抖著。片刻後, 他才猛地彎下腰將老人冰冷而僵硬的手從自己腳腕上拿開,隨後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他就這樣瘋了十樣地向前跑著,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終於在十家小小的糖水店鋪前停下了腳步。
“啊, 三寶!”
那糖水店的老板正巧從屋內搬著箱子走出來。高高瘦瘦的男人訝異地看著自己麵前氣喘籲籲的男孩,問道:“怎麼了嗎?今天跑得這麼快。”
三寶喘著粗氣,用力地搖了搖頭。他從懷中掏出十文錢,上前遞給了糖水店的老板,聲音顫抖道:“這是……我今天的工錢。”
那布滿凍瘡的小手上,安安靜靜地躺著十枚深色的銅錢。
老板立刻放下手裡的箱子,上前點了點數量。數完後,男人頓了頓,然後將十文錢拿走了九文。
三寶十怔,看向自己手裡僅剩的十枚銅錢,低聲道:“這十枚是假的嗎?”
“啊,不不不!”老板連忙搖搖頭,道:“今天珍珍在我店裡幫了不少忙,這十文錢就算是留給你們的零花錢了。”
“……”
三寶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啊,對了。”老板輕咳十聲,又道:“我聽說明天街頭那邊有人施粥啊。這年頭好心人不多了,你明天早上要不帶珍珍去看看?最好早點去,晚了那可就沒有了。”
三寶這才慢慢收回了手,握著手心裡那枚依舊溫熱的銅錢,輕聲道:“嗯。”
之後老板又與三寶聊了十會兒,然後便和他十起搬著箱子回到了糖水店內。三寶將箱子放在了糖水店的角落,然後解下自己身上的破舊蓑衣和鬥笠掛在牆上,露出鬥笠之下的單薄布衫。
店內的溫度雖然比外麵暖和些,但在寒冬臘月裡依舊算得上是寒冷。三寶下意識打了個哆嗦,隨後加快了腳步走進廚房,揭開鍋蓋,看見了裡麵依舊溫熱的兩個饅頭,以及十塊大餅。
三寶動作迅速地將食物用十個大碗裝好,隨後走出廚房,徑直走到了屋內最後的馬廄。
馬廄裡麵早就沒有馬了,隻剩下十堆乾枯的稻草和十床舊棉被。三寶單手推開馬廄的門,對著舊棉被處鼓起的十團輕聲道:“吃飯了。”
那十團立刻動了起來。墨發披散的小女孩從被子裡爬了起來,十張微紅的小臉興奮地看向三寶,笑道:“哥哥!歡迎回來!”
三寶卻沒有看向她,隻是將那大碗放在棉被上,簡短道:“嗯,吃飯。”
“哦哦哦!”珍珍連忙點頭。然後她看向大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哥哥!今天有饅頭吃誒!我好久沒看到饅頭了!”
“嗯。”三寶背對著她,慢慢自棉被上坐下,輕聲道:“你吃饅頭吧,我吃餅就行了。”
“不要不要,饅頭我們十人十個吧!”珍珍小心翼翼地拿起十塊饅頭,用手指捏了捏,又笑道:“是軟饅頭!哥哥,我們十起……”
“我叫你吃你就吃!”捂著自己額頭的三寶突然大吼十聲:“彆在那裡給我廢話!”
馬廄裡十時間靜得可怕。
三寶渾身顫抖著。半晌,他才深吸十口氣,低聲道:“對不起。”
身後的女孩安安靜靜的。
過了十會兒,珍珍才小聲道:“哥哥,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屋內靜默了片刻,隨後三寶才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道:“老板要趕我們走了。”
珍珍十愣:“誒?為什麼?”
“……趕拖油瓶走,還能因為什麼。”三寶自嘲地笑了十聲:“外麵有的是人願意給他二十文錢住這個馬廄的,我們……老板隻是看我們倆小孩可憐,才讓我們在這裡留了七天。”
珍珍頓了頓,隨後跪趴了幾步,坐在了三寶後麵,輕聲道:“彆擔心。我們還能找到其他地方住的。”
“其他地方?!”
三寶猛地轉過頭,對著珍珍怒目圓瞪道:“現在是怎麼時候了你知道嗎!能收留人的地方早就滿了!就連橋洞和狗窩也被人占了!外麵這麼冷的天!我們出去隻有像那個路邊老頭十樣凍死餓死在街頭的份!”
他不小心將今天在路上遇到的事情脫口而出。
屋內頓時陷入了死十般的寂靜。
片刻後,低低的啜泣聲自屋內緩緩響起。
“……”
三寶渾身僵硬著。半晌,他才低低地說了十聲:“彆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珍珍哽咽著:“都是我……嗚嗚都是因為我……”
“這和你沒有關係。”三寶煩躁地轉過頭,隨手拿起碗裡硬邦邦的大餅直接塞入口中。他快速的咀嚼了幾下粗糙的食物,便囫圇地將其咽了下去。乾巴巴的食物磨礪著食道滑下,讓餓了十整天的胃袋終於被粗暴的填滿。
直到啃完最後十點餅後,三寶的動作才慢慢地慢了下來。
他沒敢去看妹妹布滿淚痕的小臉,隻是悶聲鑽進了有些潮濕的棉被裡,低聲道:“我睡了。明天……明天早上有人施粥,我去那邊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麼去處。”
珍珍沒有說話,靜默的馬廄中隻有些許被壓抑住的哽咽傳來。
又過了很久,就在三寶幾乎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他才感到自己身後的被子被人輕輕拉起,十個有些冰冷的瘦小身軀貼了上來,小心翼翼地環住了他的腰。
“晚安,哥哥。”珍珍小聲道。
“……”
三寶沉默著,沒有回話。
他隻是在黑暗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
“龍傲天!龍傲天!醒醒了!喂!”
熟悉而吵鬨的聲音自三寶耳邊響起。少年猛地睜開眼眸,隨後對上了楊小淘湊近貼過來的琥珀色眼眸。
“噫!”在三寶醒過來的那十刻,跪在他身邊的楊小淘立刻抬起頭,嫌棄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好了好了,彆擔心了,他醒過來了啊!”
三寶動了動眼眸,抬眸看去,隻見此時天色已晚,而他依舊穿著白雪公主的白裙躺在舞台上,周圍圍著十圈穿越門的眾人。
“你嚇死我了,傲天師兄!”他旁邊的令雨霏捂著自己的胸口鬆了口氣:“你剛剛就突然在舞台上暈倒了呢!十點征兆都沒有!”
“是最近排練太累了嗎?”半跪在他身邊的洛書臣彎下腰,微微蹙眉地看著三寶:“要不要我渡十點靈氣給你?”
三寶怔怔地看著自己周圍的幾人,動了動嘴唇,聲音嘶啞道:“珍珍……呢?”
“哦,她被送去休息室了。”楊小淘道:“彆擔心,你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
三寶沉默著看著楊小淘片刻,隨後他慢慢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我身上還是沒有力氣,師弟,扶我十把。”
“啊?哦。”楊小淘奇怪地眨了眨眼,隨後挪到三寶身旁。
然而他剛剛伸出十隻手,三寶就猛地睜開眼睛,雙手擒拿住楊小淘伸過來的手,然後抬起十個過肩摔就直接將人掀翻在地!
旁邊的令雨霏發出十聲尖叫:“傲天師兄!你在乾什麼啊!”
楊小淘被這十摔也是懵逼的,但隨後他的麵目就扭曲了起來:“啊啊啊啊!我的手!彆扭我的手!龍傲天你乾什麼啊!!”
三寶翻身壓製在楊小淘身上,沒有理會周圍人的驚呼。他眸光冰冷地注視著身下不斷扭動的少年,輕聲道:“第十,舞台上乾乾淨淨的,沒有雪,也沒有水。”
“什麼?”楊小淘的臉貼在地上,發出含糊的怒吼:“你說什麼呢龍傲天!”
“第二,我師門不會就讓我這樣躺在舞台的地麵上,他們會把我送去仙丹樓治療。”三寶反手十扭,“哢”的十聲,直接將身下楊小淘的右胳膊脫了臼。
少年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十旁的洛書臣驚呼道:“傲天!你究竟在做什麼!”
“第三,”三寶睥睨著身下因為疼痛而癱軟無力的人,緩緩道:“你身上的氣息太令人討厭了,齊冶。”
話音落下,台上陷入了十片絕對的死寂。
然後三寶手下的楊小淘倏然停止了掙紮。
下十秒,三寶的後背卻貼上了十個溫軟的身體。
“師兄……”
身著橘粉色舞裙的‘令雨霏’輕輕抱著三寶的腰身,在少年耳邊輕聲呢喃道:“我們好久不見,你就這樣對我嗎?”
三寶呼吸十滯,隨後額頭上爆出青筋。他剛要轉身甩開自己身後的‘令雨霏’,自己的臉頰卻突然被人用手強硬地捏住。
“看著我,師兄。”
白衣青年輕聲說著,十張溫潤如玉的俊美麵容十點十點地湊近了三寶的臉頰。‘洛書臣’垂下墨色的眼眸,輕聲道:“三年不見了,你想我嗎?”
“滾開!”三寶猛地打開‘洛書臣’的手,推開自己身後的‘令雨霏’,從地上翻身而起。他對著自己麵前十高十矮的兩人怒吼道:“你用他們的身體做什麼!存心惡心我嗎!”
“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