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Z新來的兩個替補,一個叫歐籟,一個叫蘇齊洲。現在大家喊他們小籟和小洲,兩個都是青青瘦瘦的少年人。
嘉慈過來之後和他們吃了一次飯,算是正式見到了一麵。
總得來說,要比當初剛進一隊的小猴兒更加羞赧和小心,尤其是解雩君一說話,他倆頓時就如同呆住的小鵪鶉,筷子都不會動了!看樣子是真的很害怕隊霸,並且對他的聲音產生了反射性的應對。隊霸哪怕是輕描淡寫的說一句“今天菜有點鹹”,他們都會下意識去思索一下,可能真的在想到底是多了幾克鹽……
快吃完的時候,嘉慈說要出去買奶茶,還沒進電梯呢,解雩君已經追上來,把手裡的帽子扣在男朋友腦袋上,又伸手壓下自己的帽簷,大熱天的非要黏糊在一起走路。
“說了沒事啦,每隔一天理療師都會過來。”
嘉慈哼哼了兩聲,把手收進自己兜裡。
解雩君黏上來,又把他的手拉出來,鎖在自己掌心,用五指一點點撫平直到兩隻手十指相扣,放輕了聲音哄他:“好了,乖寶,哥哥絕對沒有瞞著你的意思,就是普通的理療,完事兒了再貼個普通的膏藥,每天減掉兩個小時的訓練緩幾天就沒什麼大礙了,更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積液!”
嘉慈不敢用力,就沒有掙脫,但心裡還是氣。
“真的沒事……”
說著這話,解雩君其實也隻有七八分的底氣。
電競職業選手,誰打個幾年比賽身上沒點毛病?
他到現在才出問題,完全是依賴於優越的體質,再加上平時的鍛煉作息習慣勉強過得去,好歹支楞了這麼幾年。但幾年下來每天超過十二個小時的訓練,職業病終究是不可避免的,提拔替補是隊伍保持新鮮和活力的必經之路,哪怕強如FZ也是,但之所以提前走上這一步,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和張竹毅的問題——
再厲害,也不可能兩三年如一日保持巔峰狀態。
揮霍的更多,虧空也就越大,一旦過了臨界點,問題就接踵而至了……
去年是FZ大獲全勝盆滿缽滿的一年,堪稱盛世。
用一年的時間實現世界賽八強到全年大賽滿貫,在這事沒成真之前,甚至是很多戰隊和很多選手不敢去幻想的野望,但FZ做到了。
解雩君自己都敢大大方方的說:拿了滿貫退役已經心滿意足,根本沒辦法在此基礎上對今年做出什麼展望,這已經是巔峰了,都說盛極必衰,往後再多拿一個那都是賺的……
想的越多,負擔就越重。
有的人會留戀賽場,有人的選擇急流勇退。
但不管是哪一個方向,這都是很正常的想法。
所以解雩君自己也想在保證狀態不過分下滑的前提下,拿到儘可能多的成績。粉絲和大眾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他覺得自己如今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宣布退役……
兩人站在已經沒有多少人排隊的奶茶店門口,前麵有對兒小情侶,又有幾個大概是大學生的年輕人,有人飛快的看了一眼,又刻意裝作係鞋帶的樣子,趁著抬頭的功夫再看一眼,然而礙於解雩君的氣場、看上兩眼已經是極限了。
輪到嘉慈時,他當做沒看見店員十分好奇又強行按捺住的目光,報了想要的奶茶之後,到底是忍住了,決定把話留到停車場再說。
“你去檢查了嗎?”
嘉慈戳開奶茶封口,但沒馬上喝。
他瞥了一眼解雩君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細細確認兩邊手背都沒有類似針孔的痕跡,或者有,可能已經自然消除了。
解雩君一看他的眼神,哪能不明白,統統都老實交代:“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就是普通的發炎。”想了想,又補充道,“絕對沒到周勵昕那種要非動手術不可的地步,醫生都說啦,讓我好好休息,固定按摩就差多了。”
小心翼翼覷著乖寶的臉色,解雩君湊過去給他係上安全帶,確定小男朋友此刻心情還算平靜,然而當他想要更加貼近的時候,嘉慈毫不留情後退、直接靠在椅背上隔開距離,睜著一雙潤而亮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目光清淩淩的。
“我回去就拿報告給你看?真的沒彆的事瞞著你了!”
嘉慈定定看了他兩秒,這才垂下眼簾,撇著視線看向窗外,喝了一口奶茶。
解雩君既然不急著開車走,他也不急著吭聲。
這事到底不比平時的感冒發燒,甚至不用吃藥自己熬一熬就過去了,一想到上半年周勵昕因為這個一歇就是一季度,心態一度差到焦慮抑鬱,嘉慈沒法想象,如果是擔子更重的解雩君麵對這種事情,會遭遇什麼樣的輿論處境。
去年他是整個圈子的英雄。
今年他們在這個男人身上給予更重的期望。
嘉慈不指望粉絲之外的人記住馬思卡的付出,如果他真的因為這個事情耽誤了,那些人會怎麼樣逆轉想法去質問、甚至回踩他……
“回去再說。”
這一路,對解雩君而言和“淩遲”沒什麼差了。
平時他們倆在車上,要麼熱熱鬨鬨的聊天,要麼放著歌,用默契的氛圍填滿整個車廂,一切儘在不言中。可今天,明明外麵到了晚上還有二十度的氣溫,車內卻涼的人兩條手臂爬滿雞皮疙瘩!尤其是嘉慈的眼神,他抿著唇垂著眼簾的樣子,不像是麵對一個手腕貼著膏藥的男朋友,更像是小龍女對著她斷臂的過兒……
這一晚,他們沒回家,而是去了基地。
正如解雩君所說,他因為受傷,開始不得不休息。
常規賽第一輪BO1雙循環眼看著快要打完,下一場FZ的比賽之前,至少還有三天的時間用來緩衝狀態。
嘉慈是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想彆的事情,他隻想快點確認解雩君的傷好起來。洗澡過後,兩個人躺在一起,聞著房間裡熟悉的香氛氣息,彼此都沒有睡意。
“但凡歐籟大上半歲,他現在怕是已經上場比賽了。”
解雩君將嘉慈攬進懷裡,一下一下用下巴蹭著他的小腦袋瓜,“老李還挺後悔沒找個更大的,但沒有比歐籟合適的了,畢竟當初挑人的時候可沒想過我和老張這麼快出問題。”而二隊的上野小選手,個人素質上說是不如當初的劉思哲和小猴兒,這也是FZ選擇從外麵買人直接過渡的原因。
嘉慈抱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膛,聽著一聲聲的心跳,悶悶的歎了口氣,解雩君捏捏他的臉頰,又輕聲哄到:“好乖寶,當初哥哥那話怎麼說來著,打完兩年就退役。今年打完,明年真的不打了。”
嘉慈被他緊緊擁著,聲音甕甕的傳出來:“你舍得?”
“哪有什麼舍不得啊!”
解雩君聲音都亮起來了,“你哥哥我可是大滿貫哎!趁著人如今還沒徹底撈掉,晚節也尚且保得住,這都不跑路什麼時候跑路哇!”
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大實話。
嘉慈貼在他胸口,被胸腔裡帶出來的笑聲震得酥酥麻麻的,在解雩君難得的嘮叨中漸漸有了睡意。等到確認懷裡的大寶貝睡著,解雩君又靜靜看著他躺了一會兒,這才輕手輕腳關了燈去到樓下……
張竹毅在樓下看複盤,隨手拉的投屏,簾子都沒固定,一聽動靜,也沒回頭,直接問道:“和你家那位說了?”
解雩君點點頭,長舒一口氣。
“那怪不得,這頓飯光看你舔著臉哄人了。”
“那怪我是應該的。”
解雩君扭了扭脖子,挑了沙發另一頭坐下,“我沒及時和他說,畢竟之前周勵昕那事應該是嚇到他了。”大家總是看到結果好的那些特例,忽略掉更多跌了一跤從此沒能站起來的多數人,總不能因為周勵昕現在好端端的複出重新比賽了,就能當手術和複健沒存在過吧?說白了,嘉慈就是單純對這事心生恐懼了。
難兄難弟戒煙戒酒戒咖啡,有對象的甚至得被迫戒色。
望著客廳入門中央、坐在火焰底座上浴火的大鳳凰,兩人齊齊歎了口氣。
他們之前商量著再打一年就退役,那時儘管有開玩笑的成分,但念頭是早早就埋下的,然而和現在“最多隻能打一年”到底還是相差甚遠,一個是絕對掌控狀態,一個是傷病已經在作祟、心知肚明會受影響,這種心情,真是讓人失落又無力。
直到幾個小的嘻嘻哈哈從車庫繞回來,一進門看到兩座煞麵門神,差點嚇得原地倒退,歐籟和蘇齊洲則是直接撞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