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入侵[向哨] 龔心文 9089 字 8個月前

《入侵》2022/11/7 首發晉江文學城。

多日不曾下雨,天空中灼灼烈日高懸,明晃晃的陽光曬在那些夯土築造的牆上,把土黃色的牆體表皮曬出一層薄薄的浮沙。微風卷著粉末似的細沙,撲麵沾上過往行人的肌膚。

“一股子哨兵的汗臭味兒。” 羅伊用絲綢手帕捂住鼻子,矮身穿過弧型拱門,口中抱怨,“這裡也太臟了,所以我最討厭來軍管處。”

土黃的拱門上掛著軍管處陳舊的牌匾。從牌匾下穿過,就看到一大片灰撲撲的校場。來來往往著大量的哨兵,一側的電子屏幕上正在播放著什麼,許多人圍著看熱鬨。

羅伊沿著另一側的棧道往裡走,邊走邊和身邊的人交代,“我們隻是過個流程,把手續辦了就走。如果他們提一些讓你不喜歡的要求,你可以不用搭理。”

身後的人聽他說了這話,輕輕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那是位十分年輕的女孩,穿一身白塔裡向導學院專屬的精致製服,象牙色的織錦長裙,繡著金線的白色絲綢襯衣。裙擺下露出層層疊嶂的蕾絲邊,正隨著前行的步伐搖擺。

她安靜地穿行在陽光裡,蓮臉嫩,體纖纖,肌膚如瓷似玉,像一朵沾了晨露的花。出現在這飛沙漫天的校場邊緣,很是突兀。

這是一位在那座高高的白塔中被精細嗬護著長大的向導。

路過的哨兵們看見她都仿佛突然間彆扭了起來。

相互推挪著嘀嘀咕咕地小聲議論,各種打量的目光按耐不住地偷著撇過來。嗓門粗大的家夥下意識壓低了咋呼聲,因為天熱光著膀子的兵油子悄悄地將掛在腰上的外套扯上來。

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聲音傳過來。

“聽說了嗎?就是她……那個向導。”

“被匹配的哨兵解除了婚約?”

“你們覺得……我有沒希望……嘿嘿……”

“彆傻了,你什麼等級,是貴族嗎?現在向導那麼少。”

“就不能想想嗎……反正都是,沒有人要……”

“……”

羅伊聽到這些話,心裡覺得生氣。

“這樣的向導都不要,江陽朔那狗屎一樣的家夥大概是腦子畸變了。”他這樣想著,目光落在林苑身上的時候,就忍不住夾雜著同情,“可憐的小姑娘,大概是受的打擊太大了,才會申請去做探索汙染區這樣辛苦的工作吧?真是可憐。”

然而跟在身後,名為林苑的女孩,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周邊的閒言碎語,也沒有察覺到同行之人憐憫的神色。

她看上去神色平靜,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視線的焦點落在更遠一點的地方,好像在看著校場的另一側。

羅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校場的那一邊,設立著一排陰森森的鐵質刑架。那些粗獷的鐵架一端深埋在土裡,露出在外麵的部分鏽跡斑斑,仿佛沾染著永遠洗不淨的血跡。

此刻的刑架上吊著一個男人,那個囚徒赤著上身,雙手被緊束吊起在頭頂,顯然已經被掛在這裡折磨了好幾天。

黑色的汙血糊了半張臉,完全看不清原有的模樣容貌。隻是從那些繃緊的肌肉,精悍的肢體線條和皮膚上遍布各種陳年舊傷,可以一眼看出那是個還很年輕的哨兵。

年輕卻曆經沙場的哨兵。不知犯了什麼重罪,被吊在這裡公開刑訊。

羅伊知道公開審訊是兵營裡的習慣。

哨兵是最強悍的戰士,也是最麻煩的群體。

他們總是出入那些噩夢一般的汙染區,從那些畸變的怪物手裡搶奪資源,過著把腦袋彆在褲腰上的日子。

過載的感官和反複壓抑的狂躁情緒,不依靠疏導或藥劑就活不下去的宿命,讓那些強悍的家夥,有時候會變得像怪物一樣可怕。

變成怪物的,犯下罪的,做了錯事的家夥,就會被吊在這些架子上,公開處刑。

為了處罰,更為了震懾。

當然,以帝國官員那腐敗到骨子裡的品行。不論你犯下的是什麼樣的重罪,隻要給夠了錢,或是能找到足夠硬的後台,都可以高高拿起,輕輕放過。

反過來,如果是那種來自邊遠哨塔的窮鬼,一無所有的那種,哪怕隻是觸碰了幾百條軍規中邊邊角角的一小點,也有可能被掛在這種鐵架上反複羞辱,甚至折磨到死為止。

羅伊便問林苑:“怎麼了,是認識的人嗎?”

林苑的目光收回來,搖了搖頭,“好像見過,但不記得了。”

兩人穿過校場,沿著行政樓建築的台階往上走。

看到刑架邊上的那塊電子屏幕,正播放一段模糊不清的視頻。

屏幕下連接著一台模樣奇怪的儀器。

儀器的頂端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透明半球體。

從羅伊所站的高度,正好透過球體往裡看,他驚悚地發現,那個透明的罩子裡麵居然裝著一個被單獨剝離的人類大腦。

那塊人類的腦子被一些細密電流時不時地電激一下,甚至還能發出輕微的抖動。

羅伊站在台階上,遠遠瞧著那塊會還會顫抖的人體組織,覺得這種東西真是瘮得慌。

這個古怪的儀器,名叫缸腦係統,是舊日遺留下來的產物。它的作用是可以在人類死去之後,讀取大腦中殘留一些記憶。

此刻,屏幕上播放的畫麵。就是這個裝在缸裡的大腦的記憶。是某個人死去之前,遺留在腦海裡最後的畫麵。

羅伊其實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為什麼那多人喜歡看死人的記憶。他也對此不感興趣。

無奈這玩意在帝國的權貴階層很吃香,哪怕如今的人類已經無力製造出這樣精密的儀器。

他們派遣哨兵們冒險進入汙染區,從舊日的遺跡中搜尋得到。

那些人拿著它,去看這樣那樣的死亡回憶,樂此不疲。

還研發出各種各樣的用途。以至於連軍管處這裡,都能看見這樣的一台。

無數湊熱鬨的哨兵正擠在那塊屏幕下方觀看。

屏幕裡的畫麵,模糊而古怪,看上去像是在那怪物成堆的汙染區。有大量的血液,來回遊動的怪影,充斥著尖銳詭異的叫聲。

這些畫麵和日常用雙眼所見的不同。影像有時色彩異常豔麗清晰,有的部分卻模糊混沌。

這是屬於死者的視角,死去之人臨死前留在腦海中最驚悚最印象深刻的東西在畫麵裡就特彆的明豔清晰。反之,就會顯得模糊不清。

這時候,在畫麵的正中,清晰地出現了一個哨兵的麵孔。

年輕,染血,紅著雙目,怒不可遏。

那個哨兵居高臨下地俯視,手裡握著一把槍,臉色陰沉地像來至地獄的惡鬼。

他舉著黑洞洞的槍口,一動不動直指著屏幕的方向。畫麵在不斷晃動,而那把槍的顏色濃烈,至始至終,穩穩地指在眼前。

背景裡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是死者在說話,淒厲的求饒聲裡夾著變了調的哭聲。

反反複複地哀求,哭泣,急切念叨著求饒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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