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被沈飛一行人接回東濱哨崗。眾星捧月似地回歸,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東濱沒有治療艙,並不是每一個哨崗都能擁有這麼高科技的醫療設備。
小鳥的胳膊上還纏著繃帶,就一路從樓梯上奔下來,用唯一能動的胳膊一把抱住了林苑。
“苑苑。”小鳥的腦袋埋在林苑的肩頭,林苑拍了拍她的後背,她一動都沒有動。
“我還以為我把你也落在了那裡。”聲音細弱蚊呐的。
小鳥的媽媽,親人和幼年時期的朋友全都被她落在那個汙染區,在她還很小的時候。
這是她心裡一根永恒的刺。
她抱著林苑不動,沈飛重重咳了一聲,提醒小鳥注意。不管怎麼說你可是哨兵呢,人家是位向導,白塔來的向導。
林苑隻好說,“這不是沒事嗎?”
等小鳥終於鬆開她的時候,林苑發現肩膀的衣服濕了一小片。
小小的一點水漬,不痛不癢的,本該算不了什麼。但林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留在了肩頭。
走幾步之後,低頭看了一眼。走了幾步又看了一眼。
如果我真死在裡麵,她會哭得更傷心吧?
自己死了,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會有人傷心落淚的,還不止一個,沒準會有好幾個人,都為了她掉眼淚呢。
想到這樣的畫麵,林苑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高興了起來。小小的嘴角開始往上翹。
沈飛看她心情好,不像之前那樣冷冰冰的一張臉,就開口邀請她明天去家裡吃晚飯。
“沒什麼好東西,家宴都稱不上,就是熱鬨熱鬨。他們幾個都常來我家。”
沈飛是東濱的哨長,但他的家實在算不上寬敞。幾個人高馬大的哨兵擠進客廳,連個轉身的餘地都快沒有了。
林苑家的廚房都比這客廳大很多。
但林苑覺得這麼擠著好像也挺好,似乎比待在自己那個空落落的家裡舒服點。
她被安排在最舒服的一個位置,軟軟的單人沙發裡墊著靠枕,腿上鋪了蓋腳的小毛毯,手裡被塞進一杯熱乎乎的果茶。
金色頭發的雷歇爾還把一個小巧的花瓶擺在她麵前,裡麵插了幾朵剛從枝頭上剪下來的月見草。
林苑小小的一隻,陷在沙發裡,雪白細膩的小手捧著熱氣騰騰的馬克杯,半張臉隱在月見草淡紫色的花瓣後,像那雲中月。
可不就是月亮嗎,從白塔裡過來的金貴向導,來到這裡一點架子都沒有,還幾次三番奮不顧身地救了兄弟幾個的性命。大家都願意把她像月亮一樣照顧著。
“你就是那個白塔來的向導嗎?”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藏在雷歇爾腿後露出臉來。
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林苑,有一點怯場。
小姑娘穿著一件洗得乾乾淨淨的小裙子,套著有花邊的白色圍兜,梳兩條烏黑的麻發辮,頭上彆個小發夾,手裡抱一個用碎布頭拚成的小娃娃。
一看就是個雖然家庭不太富裕,但卻倍受父母疼愛的孩子。
林苑不喜歡這種活得很幸福的小孩子,不想搭理她。
小姑娘蹭過來,把自己手裡兩根兔子形狀的棒棒糖分出一根,遞上前,“你要不要吃棒棒糖,這是我媽媽自己做的。”
她有點忐忑,心裡知道大部分的“大人”都不喜歡吃糖,來家裡作客的哨兵哥哥姐姐們,就從來不會真的吃她的糖果。
誰知道,這位看過去冷冰冰的向導姐姐,盯著她手裡的棒棒糖看了一會,最紅張開嘴,把那兔子形狀的金黃色糖果叼走了。
小女孩看見自己的零食被接受了,一下就放鬆了。
“我叫小圓。”她湊到林苑身邊,“好吃嗎?是我和媽媽一起用麥芽糖熬的,裡麵還加了桂花。”
林苑舔了舔口腔中的糖果,麥芽的甜味裡透著桂花的濃香,很好吃。
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就混熟了。小圓抱來自己的零食罐子,和林苑分享。
這個是蜂蜜小餅乾,那個是紫皮糖,吃得林苑腮幫都鼓了起來。
“我媽媽平時不讓我這麼吃。”小圓也很高興,“今天是因為你來了,沾了你的光,媽媽說隻要你想吃,什麼都可以拿出來。”
小圓黏在林苑身邊,什麼話都和林苑說。
大家之前一直等著你來。
後麵生怕你不來了,我爸爸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
你治好了雷歇爾哥哥的那天,爸爸回來高興得偷偷哭了一場。
這個娃娃是我媽媽給我新做的,也還挺好看的。
……
吃飯的時候,每個人都往林苑碗裡夾菜,把林苑的碗堆得冒了尖,尖得都快頂到鼻子。
沈飛敲桌子:“都講究點,怎麼一點禮儀都不懂,這讓人家林向導怎麼吃?”
說完想給林苑換個新碗。
林苑伸出手把自己前麵的碗圈住,護住屬於自己的食物。
開玩笑的嗎,這碗裡堆的都是桌上每一盤菜裡掐尖的東西,誰也彆想再從她麵前拿走。
哨兵們吃飯自然少不了酒。酒是沈飛家裡自釀的米酒,入口香甜,後勁足。
林苑也想喝。
雷歇爾就給她倒一小杯:“你嘗一點就好。”
他怕白塔來的向導,喝不慣這裡的烈酒。
“我就喝一點點。”林苑淺嘗了一點,舔了舔嘴唇。
【哇哦。】
【啊】
【好東西】
【我也嘗嘗】
觸手們一下全跑出來。
大虎站起身,舉杯敬林苑,“林向導,彆的話不說了,都在酒裡。”
林苑就和他喝了一杯。
小鳥舉杯,她也高高興興地喝了。
“這酒後勁大,林向導不一定習慣,大家彆灌她。”副隊長雷歇爾按住酒瓶不肯倒了,勸林苑,“彆喝了。”
“我就再喝一點點。”林苑說。
夜色漸濃,滿桌的哨兵——人高馬大的大虎,金色頭發的雷歇爾,乾練精悍的小鳥,全喝趴下了。
隻有林苑還抱著杯子,眼睛亮晶晶的,坐在那裡一點點。
觸手們一條條肌膚水潤,心滿意足,在桌下四處湧動,有一隻找到酒壇,撬開蓋子,整隻泡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