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兵看見江陽朔,行了一個軍禮。
江陽朔是皇家警衛的中級士官,又是江家的人,因此是這起凶案調查的現場負責人之一。
警衛兵看到江陽朔之後有些緊張,他這會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剛竟然莫名對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泄露了少許案情相關的情況,頓時覺得汗顏。
他不知道自己剛剛是受到了林苑觸手們的影響。
看到自己的上級臉色不好,帶著點忐忑地問:“怎麼了,江?這兩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江陽朔臉色很難看,他陰沉沉的目光盯了一會站在林苑身後的那個哨兵,在屋子裡那些滿地淩亂的道具上掃過,最終看向了林苑。
“小苑,”江陽朔忍住心裡的難受,最終把翻滾在喉頭那些難聽的話強壓回去,隻輕聲問了一句,“你在這裡乾什麼?”
林苑接收到一種非常複雜的情緒。
飽含了類似悲傷心痛惱怒獨占失落瘋狂等一係列此起彼伏的變化,實在過於混亂,不是她能力範圍內可以理解的。
她也懶得去琢磨。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樣的對話,於是模仿了一個她最常聽見的理由。
“不好意思,我隻是一時沒忍住,犯了個小錯誤。”林苑攤了攤手,覺得自己連動作都模仿得很像,“他太美好了,我一時間沒把持住。”
她的觸手們聽到過無數次這樣的話。那些背叛了自己伴侶的哨兵,基本都是說這個,想必是一個正當理由。
當初江陽朔牽著另外一位姑娘的手被她看到的時候,也是蒼白著臉色對她說,“對不起,小苑。我隻是一時沒忍住。”
她和江陽朔已經結束了,能這樣解釋一句應該已經算夠意思了吧?
很貼心,又溫柔,表現完美,很像一個正常的“前”未婚妻。林苑表揚自己。
當然她和倪霽之間並沒發生什麼。但她不想解釋,這種偽裝可以幫助到倪霽,也讓她心底有一種隱秘的樂趣。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
江陽朔咬住了後槽牙。
林苑的回答心不在焉的,甚至於都懶得敷衍一下自己。
他知道林苑才剛剛回來,所以這個哨兵大概隻是她在這場晚宴上的一次“豔遇”。
他想不到林苑會做這種事。從前的林苑除非必要,根本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也不認識除了他之外的任何哨兵。
時隔不久,再見麵,她好像完全變了。至少以前林苑不會開類似這樣的玩笑,用這樣嘲諷的語氣說話。
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像是一個總活在自己世界裡的陶瓷娃娃,不愛說話,也沒有什麼表情。
如今的她說話的時候,眸光流轉,眼中透著一點點狡黠,讓她本來就很漂亮的麵容一下變得靈動了起來。
像是一隻沉睡許久的蝴蝶破了繭,終於張開了翅膀。但她飛向的是藍天,已經不停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了。
分開之後這些時日,江陽朔總忍不住去打聽,聽說了很多關於她的消息,她去了東濱的哨崗,她真的深入了汙染區。
哪怕在皇家的警衛隊中,也偶爾能聽到她的名字。那些人口裡說著輕鬆談論,從他麵前走過,
“聽說有一個跑去汙染區的向導。”
“那還真是令人吃驚,向導中竟然也有這樣膽子大的人嗎?”
“據傳還是一位女性向導。”
“天呐,我真想認識一下是誰。”
“其實想想,如果戰區能有一位向導真的挺好的。注射向導素在關鍵的時候根本不管用。”
“誰說不是,關鍵的時候,有向導在能救多少條命啊。隻是從前不敢想。”
他們不知道他們口裡的那個向導,本來應該是自己的妻子。
想起來確實好笑。林苑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林苑的精神疏導和自己有多契合。
但這段時間,林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不管哪一個向導為他做疏導,都總覺得隔著一層棉布,輕微又無力。
再也體會不到那種心中洗滌一淨,晦暗和陰沉蕩然無存的通暢感。
他和林苑結束的時候,父親曾經大發雷霆。
“你這個蠢貨。”父親破口大罵,“你根本不知道匹配度七十的含義。你也不知道她精神力的那種強度代表什麼。你就等著後悔去吧。”
他當時很倔強,聽不進這種話,覺得自己不可能後悔。後悔的隻有可能是林苑。
但林苑脫掉了他們的訂婚戒指,當著他的麵丟進臭水溝裡。
她真的就這樣走了,頭也不回。
她換了外派的工作,去了哨崗,進入汙染區,和成群結隊的哨兵們混在一起,隨隨便便就能在宴會上給自己找到一個情人。
這樣的不守禮儀,這樣的肆意妄為。
江陽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總是忍不住盯著她的事,有骨氣的話,早應該把她給忘了。
可是這心裡卻總是焦慮。哪怕做精神疏導,也無法排解的焦慮和煩躁。
這種焦躁積在心底越積越多,仿佛那裡缺失了什麼,永遠也得不到了。
江陽朔紅著眼眶盯著林苑。
林苑的眼神看上去無辜又單純,絲毫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承受些什麼。
“林苑。”他上走了兩步,伸出手,想把離自己很遠的林苑拉過來一點。
林苑身後的倪霽,向前邁了一步,越過林苑,把林苑擋在自己身後。
倪霽錯身而過的時候,林苑發覺越過自己的哨兵,周身氣勢徒然就變了。
【哇喔】
【什麼情況】
【小魚魚好像突然變帥了】
江陽朔出現後,怏怏提不起興致的觸手們接連抬頭,
衣服還是那件皺巴巴的襯衫,最上方的扣子崩了兩顆,裹在裡麵的人卻仿佛迥然不同了。
他的眼神冰冷又危險,穩定的力量凝聚在他的神氣中,行動時骨子裡透出一股氣場,是一隻真正強大的野獸。
襯衫的領口露出一點的胸膛,肌肉的線條很性|感,腰部卻很窄,一雙長腿,身材比例完美。
他看著江陽朔的目光帶著冷漠的不屑。
林苑完全搞不清楚情況。
哨兵們在某些時候真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她明明眼都沒眨,剛剛在自己麵前還脆弱又柔軟的男人,怎麼就能迎風一抖,變成了一條戰備狀態的海底巨鯨,一隻煞氣逼人的水中凶獸。
倪霽擋在林苑身前,眼底的敵意毫不掩飾,很露骨。
江陽朔認得這個哨兵,一隻虎鯨。一個剛剛從哨崗提上來的平民哨兵。身份卑微,軍銜低下。
江陽朔心底登時升起一股巨大的惱怒,他記得這個男人的精神體出現的那個場麵。
巨大的鯨頭從屋頂探出來,深深地挫敗了當時在場的所有哨兵,包括他。
林苑居然和這樣卑賤的人混在了一起。
一個出身平民的低等哨兵。
獵豹的低吼在地底響起。一雙巨大的金色獸瞳浮現在江陽朔身後的虛空。
和他對峙著的倪霽,卻淺笑了起來。他連精神體沒有具現,不過用一隻手鬆了鬆另一隻手的手腕。
那個笑容過於可惡,那手掌戴著黑色的手套,袖口染了血,小臂上的那個牙印刺到了江陽朔的眼睛。
巨型的花斑獵豹,從虛空中邁步而出。
空氣中緊張的氛圍拉滿,劍拔弩張。
山貓戰海龍,幾乎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