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這次的魚保真嗎?萬一是假的呢?】
【對哦】
【先驗貨】
【讓我摸一下】
【我也摸一下】
【甜的】
【很甜】
【沒錯,真魚】
觸手們七七八八湧出來,頂著辨彆真假的名義,纏上虎鯨光滑溜溜的皮膚,爬來蹭去。
戰鬥不適合嬌嫩的它們,和強大的精神體戰鬥累得很,幸好移動糖人自己來了。
盤大魚能回血,能療傷,還甜,觸手們舒服得喟歎,紛紛為了搶占好位置把彆人擠出去。
戰鬥中的大魚和平時完全不同。
狠辣凶殘,西裝暴徒。尖牙寒光凜冽,肌肉強硬如鐵。
那條巨大的尾鰭狠狠甩過,拍上黃金大樹。無數黃金枝條折斷,叮叮當當掉落一地。
和觸手們印象中那隻身嬌體軟,隻會嚶嚶嚶的大可愛宛若兩魚。
【哇哦,它這個時候比平時更甜】
【以後我隻在戰鬥的時候吸魚】
【都讓讓,我沒位置了】
【太多人了,擠下去兩隻】
巨大的猩紅之卵幾乎占據了整個洞穴底部,倪霽踩在上麵,就好像踩在一大片血管交錯,起伏浮動的土地上。
他踩著那些蠕動的軟肉,手拽刀柄狠狠轉了一圈,把長刀抽出。
一大蓬血從裂開的傷口湧出,染了倪霽滿身。
整個洞穴裡響起了一種詭異的哭聲,一會像男人,一會又像女人。
就像是一隻想要模仿人類,又模仿不好的怪物,潛伏在幽暗中學著人的樣子在哭。
伴隨著哭聲響起,一張張麵具般的臉從血紅的土地上升起。
他們的身體又細又長,由無數黏糊的血管纏繞而成,和腳下紅色土地血脈相連。
一個個一隻隻,渾身猩紅的怪物,頂著悲苦的人麵從巨大的卵上站起來,向倪霽湧過來。
“疼,好疼,太疼了。”
“好痛苦,好痛苦。”
“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讓我死掉,讓我死吧”
悲苦泣音和鬼哭之聲在猩紅的洞穴內交織響起。墳塋鬼塚,幽冥煉獄不外如是。
那些瘦長柔軟的身體,被倪霽的利刃斬斷,噴射出大量血汙。紅色的汙血鋪天蓋地兜頭灑下,染了倪霽滿身滿臉。
“好惡心的血,不太妙,快離開。”倪霽的刀柄在一片混亂中說了這句話。
已經晚了,那些詭異的怪物,非常快地淹沒了那個戰士,而渾身染血的倪霽好像呆滯了一般,一動不動地被那些血紅怪物覆蓋,陷入那片猩紅黏膩的地獄。
林苑身下的鯨魚晃動了一下,龐大的身體縮小了一圈,又晃動了一下,再次縮小了一圈。
它的身形開始變得模糊,搖搖晃晃從空中降落,剛剛把林苑放在地麵,黑背白腹的身軀閃現了兩次,以極不情願的模樣消失了。
【啊,魚呢?】
【我那麼大一隻魚呢】
觸手們迷茫地散開。
“哼,一個哨兵。”
林苑聽見了猩紅之卵的聲音。
“你以為憑借一個哨兵,就能對抗我嗎?”
布滿紅色血管的大地發出嗡嗡的聲響。在那中間——倪霽消失的地方,拱起了山包一般的一大塊。
那些血管層層疊疊覆蓋上去,緩緩蠕動著,仿佛要將被它們包裹在其中的哨兵徹底溶解消化。
“在我的麵前,向導或許還能稍稍支撐,哨兵是最無用之物。哨兵雖然也有精神力強大之人,但他們衝動得很快,不堪折磨,頂多能充當食物罷了。嘻嘻嘻。”
那怪物說話的聲音最初還帶著痛苦的哭腔,說道後麵又笑起來,像個喜怒無常的幼兒。
“你可以一下把他們拉到快樂的頂點,然後再立刻讓他們陷入痛苦的深淵,這樣來回折騰個幾次——啪嗒,他們就崩潰啦。”
它在說話中模仿了一個惟妙惟肖的擬聲詞,好似人類拍起手來,
“再強大的戰士都沒用。經不起幾個來回。嘻嘻嘻。”
“他不會的。”林苑突然打斷它的話。
“他會!”那聲音就像一個負氣的小孩。
“他不會。”林苑又說了一遍。“他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他馬上就會擺脫你。他會切開你那些惡心的血肉,回我的身邊。”
不知什麼時候,一輪隱隱約約的明月出現在洞穴上方。
林苑的身後觸手湧動,她的精神圖景入侵了這裡,和這個血腥的洞穴隱隱重疊。
明月的光輝灑下來,洞穴內四麵八方哀嚎的悲音小聲了許多。
那一張張扭曲的人臉,變得安靜,浮動在血泡裡,呆呆看著洞穴上空那輪模模糊糊的月亮。
這裡不再是屬於猩紅之卵一個人的主場,林苑的精神力艱難地滲透了進來。
“你居然相信一個哨兵?那種隻有蠻力的牲畜。”怪物的聲音急躁地爭執,聲音尖銳,聲線扭曲,
“你可能不知道,哨兵和向導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沒關係,嘻嘻,我會讓你看到的,我馬上就可以給你看看。”
“讓你看看剛剛那個哨兵怎麼像一隻動物一樣醜態百出。”
“它居然用刀傷到了我。必須讓他享受應有的懲罰。”
“我要讓他當著你的麵表演,讓他哭著哀求,讓他在最臟的地方扭動。讓他流露出醜陋難堪的模樣。因為你,他甚至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嘻嘻,你還想要幫助他?你還這麼幼小,你這樣消耗自己又能支撐多久?”
“沒事,最終我會讓你們走到一起,一起融入我的身體裡。”
林苑沒有說話,洞穴上空那枚朦朧的月亮變得更亮,更清透。
明月高懸,清輝朗照,月光破開黑暗,照在那一堆拱起的血肉上,幾乎要穿透那些汙濁腥紅的管壁,照進地底深處。
它指引著方向,安撫著困於幻境中的靈魂。
汗水沿著林苑的臉頰滑落下,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但她是眼神很堅定,她在等待,堅信她的戰友能夠擺脫困境,回歸戰場。
那被血管覆蓋的山包開始鼓動,肉瘤左一處右一處高高鼓起。
突破!
起伏的肉山炸裂開一道大口,月牙形的刀芒從中飛旋而出。
血肉和管膜濺得四處都是。一個鮮血淋漓的男人,持著長刀,伸手掰開那道裂口,從裡麵踏出一隻腳來。
洞穴的四麵八方,響起了巨大的哭泣聲。
一條觸手從地底鑽出來,想要拍一拍那個滿身滿臉都是血的哨兵。
倪霽下意識地彆過臉去,竟是回避了它的觸碰。
他用刀尖撐著地麵,彎腰扭頭吐出一點胃液,才最終慢慢站起身來。
刀柄上都是血,滑膩得抓不住,哨兵把上衣脫下來,纏住了握刀的手,將刀柄和手掌死死捆在一起。
引刀刃在身體上割出深深血痕。
妖異的刀光亮起。
倪霽的雙目血紅,殺氣騰騰,深埋著恨意,長刀巨現,朝著身下血肉蠕動的地麵斬去。
發了狂性的凶刀,被惹瘋了的凶徒。
紅刀染血,滾滾血刃,狂怒的戰士和身下的血紅巨卵混戰在一起。
整個過程,他沒有看向林苑一眼。
不是不看,是不敢看。
林苑捕捉到了倪霽此刻強烈外放的情緒,驚怒羞憤,咬牙切齒,炸裂般噴薄的恨意沾染全身。
林苑曾經見過倪霽心底的恨,那刻骨仇恨深埋在海底,壓抑而深沉,徐徐籌謀著複仇。
她沒見過狂怒成這樣的倪霽,不管不顧,瘋了一般衝著敵人拚命。
他們麵對的是一個強大的敵人。有著數百年的壽命,那種精神力操控能力比起林苑強大數倍。
林苑自己陷入它創造的那種環境的時候,甚至都會被迷惑。
她不知道倪霽被那個猩紅之卵捕捉的時候遭遇到了什麼樣的精神幻境。
什麼樣的事讓倪霽這樣冷靜自持的哨兵憤怒成這樣。
想必是和自己有關。那怪物曾經用倪霽蠱惑自己。當然也有可能有自己的樣子來折磨倪霽。
他現在甚至連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了。
連他一直很喜歡的觸手,都下意識地回避。
【好氣】觸手說。
林苑也覺得自己生氣了。
戰鬥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洞穴底部的猩紅之卵幾乎覆蓋了整片大地,但瘋了的倪霽也異常恐怖,他不惜自傷,以己身無數鮮血喂刀。
長長的巨大刀刃把整片紅色的土地攪得天翻地覆。
尖銳的哭聲響天徹地。
碎裂的血管,肉瘤,滿地橫流的汙血。
這裡幾乎成為了個浸透血漿的血池。
哭聲越來越大,刺耳尖銳起來,覆蓋了林苑那一輪勉強進入這個世界的明月。
一隻血紅的眼睛睜開在天空。流著長長的血淚。
無數帶著麵具的血人站立起來,向哨兵湧去。
被鮮血染透的黃金大樹開始挪動,朝著林苑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