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見那個獵物的臉,她好像沒有眼睛。
“不要反抗,我會小心地對待你,不會把你弄疼的。”她聽見自己很高興愉悅地說。
林苑一下從睡夢中醒來,虎鯨玩偶從懷裡掉落下去。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明媚的陽光照在荒草萋萋的庭院中,驅散了那個黏膩曖昧的夢。
林苑搓了搓自己的臉,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過於荒誕又具有真實感。好像是某個人在幻境中經曆的事。
她仔仔細細地想了想,在那個洞穴之中,她陷落進猩紅之卵製造的幻境中時,應該沒有見到這樣令人羞恥的場景。
林苑撫了撫胸口,幸好幸好,這隻是屬於自己一個人荒唐的夢,不會被彆的其他人,比如某位哨兵看見。
那天吃過早餐,詢問了小鎖之後,林苑去附屬樓看望新來的園丁。
薰華被安置在一間門擁有露台,陽光非常好的屋子裡。
林園家的庭院內有主樓副樓兩棟樓房,擁有無數空著的屋子。隻住著個人,空蕩蕩得很,空闊到林苑要走上許久,才走到薰華的屋子前。
被裝在箱子裡帶回家的薰華裹著一條很大的毛毯,正蜷縮在露台上曬太陽。
林苑陪他在露台上坐了一會。
從這裡看下去,可以看見大片的庭院
天空陽光璀璨,驅使了連綿許久的陰鬱。
荒草叢生的庭院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中,庭院裡蟲鳴鳥叫,各種野生的小動物們在草叢中鑽來鑽去。
有一隻土撥鼠從樹根下探出圓溜溜的腦袋,搓了搓小手,很快又消失不見。
露台上的薰華裹著厚厚的毛毯,露出一頭銀色的短發,沐浴在明亮的太陽光中,一動不動。
毛毯下的身軀看上去恢複了許多,隱約重新長了手腳四肢。
林苑陪他坐了許久,看那隻小小的老鼠在地底鑽進鑽出,覺得十分有趣。
“你……不覺得我臟嗎?”毛毯下傳出一點沉沉的聲音。
“你是不是搞錯了。”林苑想了想,很確定地說,“臟的不是你,是那些人,那個世界。”
她不再說多餘的話,把那枚黃金色的項鏈拿出來,掛在窗戶上,起身離開。
純淨的金色被太陽光一照,在窗戶閃閃發光。
林苑回來之後,來拜訪的訪客突然變得多了。
首先來的是妮可等幾位向導朋友。
替他們開門的是新上任的園丁。
“天,天呐,你從哪裡招募的園丁?”妮可直到坐進了客廳,還在伸長脖子往窗外張望。
剛剛領他們進來的那位園丁,上半張臉戴著一副銀色的麵具,隻露出線條清冷的下顎和緊抿著的薄薄雙唇。
一頭銀色的短發,用發膠整整齊齊梳到腦後。四肢纖瘦,手上帶著手套,脖頸圍著領巾,舉止帶有一種古老世家才有的風度。
他一點不像是園丁,反倒像是一位出身百年世界的貴族。
就是有一點冷漠,不太愛搭理人,把客人帶進客廳,微微行禮,一言不發地退回庭院。
在一棵大樹下用食物逗弄鑽出樹洞的土撥鼠去了。
“對啊,他的手藝不錯,你的庭院雖然還很荒蕪,但比上次來已經好了許多。如今當真有幾分彆致的野趣了。”舒景同這樣稱讚。
“運氣比較好。碰上了,不然也請不來。”林苑這樣說。
緊接著來訪的是自己特研所的同事羅伊。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羅伊的神色異常誇張,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白塔內都傳遍了,77號汙染區居然崩塌了。打開門的是一位向導,讓汙染區崩塌的也是一位向導。”
“我當時一聽,就猜到是你乾的。除了你,也沒有彆的向導能乾出這種事了。”
“簡直是前所未有的爆炸新聞,現在所有的人都在議論這事,連女王陛下都表示了關注,還特意聯線了我們特研處。”
羅伊說得口乾舌燥,接過小鎖遞來的茶,道了一聲謝,喝了一口茶。
“嗯,茶還不錯。就是你住的這個院子怎麼荒廢成這樣,也不請人打理打理,我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是鬼屋。”
林苑回答他,“已經請了園丁了。很快就會變好。”
羅伊成功被她帶歪了話題,開始關心起獨居小姑娘的生活情況。
“人太少了。這麼大的彆院,應該多添點人口,才顯得熱鬨。也會更安全一點。你應該有女仆,男仆,管家,保鏢和廚師……”
“啊不對,我正要說你,你明明答應我不會去77號汙染區,為什麼偷偷溜進去?”
“你知不知道那是個多麼危險的地方?”
“有沒有受傷?我給你申請了補貼和假期。”
“這段時間門好好在家裡待著,多參加點舞會,多認識點像樣的哨兵,彆再想著到處亂跑了。”
送走了碎碎念叨的羅伊,林苑又接待了一位新的客人。
那是一位哨兵,斷了一隻手臂,瘦得脫了形,眉目間門卻有著飽經風霜之後依舊不曾磨滅的堅毅。
他在大門口看見林苑,單膝著地,托起林苑的手指,行了一個吻手禮。
“這是我們家族,最隆重的禮節。”哨兵站起身來,“我叫雲洛,你還記得我嗎?”
林苑記得他,當初在黃金樹汙染區裡,把他從籠子裡扶出來的時候,他飽受折磨,傷得很重,看上去無助又狼狽,異常虛弱。
但現在他收拾好了自己,眉眼間門重新有了戰士的堅毅,以哨兵的身姿站在了她的麵前。
“我記得你。”林苑朝他伸出手,“我們約好要活著出來相見。”
兩個人的手掌碰在一起,輕輕握了握。
彼此的掌心都是熱的,活生生的,他們都沒有死在那片黑暗的地方,按當時的約定活著在陽光下相逢。
林苑詢問雲洛手臂的傷勢。
“不要緊,隻要舍得花錢,還可以接上機械手臂。”雲洛很坦然地動了動隻剩一小截的胳膊,“相比起能活著從那個地方出來,落下一點殘疾已經不算什麼大事。”
他留下了禮物,給林苑留了自己的住址和邀請函,希望林苑有機會來家裡做客。
除了雲洛,陸續來訪的哨兵居然還不少,有幾位是從77號汙染區裡活著脫身的,聽說了情況,特意來表達感謝。
另外還有一些貴族世家遞來了宴會的邀請函,大概是聽了最近熱鬨的新聞,起了獵奇的心態,也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樣頭六臂的向導,能打開數百年從未有人開啟過的汙染區。
林苑對這樣的熱鬨稀罕了沒多久,就感到不耐煩,閉門謝客,不再接待絡繹不絕的客人了。
她窩在客廳裡,就著儲藏在家中的各式甜點,喝小鎖給她泡的茶。
小鎖泡茶的手藝越發精湛,點心也很香甜。
新園丁在窗邊種一株月季。
培土,移植,澆水。那株月季在月光裡抖了抖枝條,水嫩嫩的,仿佛一瞬間門就已經生根發芽,轉眼就要開出花來了。
新園丁乾完活,看了坐在客廳抱著茶杯的林苑一眼。
“您是真的沒有察覺到嗎?”
林苑塞了滿嘴的曲奇餅,沒來得及咽下去,鼓囊著臉頰,含混不清地道,“察覺到什麼?”
“您應該捕捉得到才對。”薰華歎了口氣,“他來了好幾次了,每次都在那條巷子裡站上很久,看著其他人進進出出,好像有一點可憐。”
“沒錯,我是說那條虎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