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霽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被撕裂。
藥物的副作用洶湧澎湃,反複燒灼著他的身軀。
地下城的藥劑療效超群,副作用也可怕到極致。過度用藥的反噬讓他此刻感到每一寸骨頭仿佛都在被人拆解。
倪霽感覺很疼,似乎渾身鮮血淋漓,皮膚在被活生生剝落,疼到難以忍受的程度。
有時候又覺得整個人在碎裂,他的手、腳、腹腔和內臟,都在一點一點被腐蝕、脫離。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不再完整,殘缺得隻剩下那顆緊緊縮在一起的心臟。
想要水。林苑。
太渴了,喉嚨刺痛,是誰禁錮住他的四肢,把他架在火焰上烤?
有人攬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扶了起來。
四周很黑,身下一片柔軟,聽得見一些滴滴答答的水聲。
有一個濕漉漉滑膩的東西闖入了他的口腔,給他注入一股甘泉。
他渴得很,按捺不住地吮|吸,反複舔抵,渴望得到更多。
那甘甜的水源不顧他的挽留,殘忍離開。但片刻之後,又撬開他乾裂的唇,鑽了進來,再次給他一點水。
倪霽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堆觸手中,一隻觸手不知道從哪裡卷來一些清水,正喂進他的口中。
倪霽下意識地繼續吞咽,舌尖勾著濕漉冰涼的水源**。
直到冷冰冰的觸感在他的口腔中滾動了一下。
倪霽清醒過來,察覺到這樣十分不妥。
他忍住了身體的渴意,側開臉。
林苑失去了記憶,但他是清醒的。進入他口中的,是林苑的觸手,他剛剛還舔了舔,太不合適了。
觸手們不明所以,這個哨兵的內心明明渴望著喝水,強烈的意識都通過皮膚的接觸傳遞過來了。
但他的行為卻和思想完全相反,
一邊很渴一邊拒絕了自己的投喂。
真是種奇怪的生物。
一隻觸手捏著他的下顎,把他的臉強掰過來,另一隻撬開他的雙唇,鑽了進去。
把自己辛苦汲取來的乾淨清水強行喂給他喝。
強行被喂水的倪霽稍微嗆到,咳嗽起來。
舌頭的動靜引起了觸手的注意。
它捉住了那條比自己還柔軟靈活的小東西,捏了捏,糾纏著把玩了一會。
很有趣,濕潤柔軟,不斷躲避著自己,被抓到的時候尖端會顫抖。
觸手興奮起來,開始在口腔裡探索四周,人類的牙齒很堅硬,但自己撿到的是個乖哨兵,沒有用牙咬自己。
著急的時候也隻會用那軟糯的舌頭舔一舔,或許是想把自己推出來,但有什麼用呢,隻會讓它覺得很癢。
這裡是人類的發聲係統,被堵住的時候會發出嗚嗚的聲響。
太好玩了,他是個有趣的玩具,每一個地方都讓人著迷。
一番折騰之後,帶出一絲黏膩的口液。
哨兵張著嘴,躺在黑暗中喘息。
下一次再帶水回來的時候,他就不敢拒絕了,乖乖地喝下去,連小小的舌頭都不敢亂動。
有趣極了,他真的是個有意思的家夥。甚至不想稱呼他為玩具了。
倪霽的臉在黑暗中漲紅,昏昏沉沉有一點不太理解發生了什麼,腦袋是蒙的,甚至連身體的強烈抽痛,都被忘卻了不少。
他很慶幸是在這樣漆黑無光的地方,兩個人都看不見對方的臉,否則他隻能找一
條地縫把自己埋進去。
他希望林苑清醒過來的時候,能夠不記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至少不要記得這一刻自己狼狽的反應。
雖然情況還在最糟糕的時刻,林苑失去了記憶,自己身負重傷。
但他找到了林苑,他們挨在一起。
隻要兩個人是在一起的,事情好像就變得好了很多,心似乎也沒有那麼慌了。
哪怕他們還各自問題嚴重,哪怕還在深淵的最底層,甚至不知出路在哪裡。
但莫名就覺得不再焦躁,也不再恐懼。
黑暗中響著一滴一滴的水聲,熟悉的觸手們簇擁著自己。
倪霽覺得精力被一點點抽離,濃深的困意在襲來。
他發現隻要在林苑的身邊,身體就變得嬌氣起來,很容易困頓。
似乎養成了一種奢侈的習慣,覺得自己隻要受傷了,疲憊了,就可以去睡覺。
但他不敢睡,上一次他放任自己陷入昏睡,就把自己的向導搞丟了。
在這不能視物的黑暗裡,身邊的向導連他的名字都忘記了,如果再睡著,是不是醒來就會失去一切。
他實在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向導了。
林苑察覺到幾根肌膚滾燙的手指抓住了她的一隻觸手。
是那個哨兵,他伸出了一隻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手指抓住了自己一隻腕足的尖端。
他抓住到了自己,用力握緊了,才虛弱地閉上眼,好像生怕自己跑了。
【他好可愛啊】被握在手心的那條觸手僵硬了一會,發出羞澀的感歎。
【我有點喜歡這個哨兵】
【我也是】
【好奇怪,我真想看他衝我笑一笑】
【我也是,他隻要對我笑一笑,命都可以給他】
【我不一樣,我想弄哭他】
【弄哭+1】
【你們收斂點,是不是讀了什麼不該讀的人類書籍?】
林苑也覺得很奇怪,這個俘虜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好像隻要看到他,就覺得很高興。
他倚靠著自己的觸手,微合著眼,在不舒服地喘息。
林苑察覺到他的體溫在升高。
他的肌膚越來越滾熱,比起自己剛剛捕捉到他的時候,儼然已經熱得像是一個火爐。
他是不是要死了?
這個念頭滑過的時候,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心臟的位置驟然抽縮了一下。很不舒服。
這種感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她誕生以來,從未體會過這樣強烈的情緒波動。
他們說自己是這個地底世界的神祇。
剛剛於黑暗中誕生不久,年幼而強大,理應無情無欲,是這個地下城裡所有生命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