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傳來一點細微的響動。
倪霽很警覺地看過去。看見遠處黑暗的甬道口伸出了一個勉強拚湊起來的小小腦袋。
大小像是人類嬰兒,速度很快,攻擊力和防禦能力都很弱的畸變種。
倪霽記得他,不久之前他襲擊過進入迷宮的他們,被他的刀一分為二劈成兩半。
很顯然,這隻畸變種雖然各方麵都不太強大,卻有著很強的再生能力。
他沒有死去,分為兩半的身體重新黏合到了一起。那隻小小的光禿禿的腦袋上還殘留著被妖刀一分為二的長長傷疤,甚至還能動,能追蹤,尾隨他們一路來到這裡。
血淋淋的小小腦袋從黑暗中探出來,一隻細細軟軟的白色胳膊扒著牆壁,因為不容易死去,所以對倪霽也不太害怕的樣子。
他用沒有手指的細軟胳膊指了指架在篝火上的蛇肉湯。
“那個,能分一點嗎?”他能說話,聲音聽起來很細弱,就像是人類幼兒的腔調。
倪霽看他一眼,沒有說話,先把林苑手中捧著的罐子重新加滿。
隨後找了一個空的瓦罐,把剩下的蛇肉倒出來,遠遠地推過去。
他是一個很善於戰鬥的哨兵,但其實並不好戰,在汙染區內避免戰鬥的方式有很多。他曾經是一個能夠熟練應用各種道具,藥劑,食物等各種條件規避戰鬥的哨兵隊長。
那隻小畸變種很快跑出來,抱住那個發燙的鐵罐,一路往回拖。
他的個子太小,力氣也不大,搬運那個厚重金屬罐子就顯得有些艱難,吭哧吭哧地一路拖行,濺出來不少湯湯水水。
“你要把它帶去哪裡?”林苑有一些奇怪地問。
小小的畸變種似乎想帶著食物離開,並沒有馬上吃掉的想法。
“這個聞起來味道似乎很好。”小畸變種繼續搬運著鐵罐,“我媽媽病了,我想要一點給她嘗一嘗,或許她能夠像那個人類一樣,精神好起來。”
細細白白的手被鐵罐的外壁燙得齜牙咧嘴,燙傷又立刻愈合。
小畸變種的態度卻很和堅持,時不時甩一甩被手臂,不肯鬆手,努力搬運裝滿熱湯的鐵罐。
他口中那個喝了湯就好起來的人指得是林苑。
他期待著把這樣的食物帶回去治好母親的病。
“原來他們也有母親?畸變種也會繁衍嗎?”
林苑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受到汙染的人類會畸變,精神力暴動的哨兵會畸變。
至於他們變成另外一種生物之後,以什麼樣的方式繼續生活,怎麼延續生命,大部分人類並不知道,也不感興趣。
在白塔裡,似乎沒有人在意這些畸變生物的種類習性,生活形態,以及他們攻擊人類的緣由。
隻統一將他們定性為吃人的怪物,人類的天敵。
“隻有在成熟穩定了多年的汙染區內,畸變生物們才會出現繁衍的行為。”倪霽將自己的所見所知告訴林苑,“隻是他們每一個種族延續的習慣不儘相同。”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你有時候看見或許會覺得不太適應。”
那個努力給母親搬運食物的小畸變種拖著鐵罐,邊走邊哼哼唧唧地說話,
“我很喜歡媽媽,希望她能再活久一點,如果實在不行了,我也會把她完完整整地吃下去。”他很認真且虔誠地說,“不會造成一點浪費的。”
小畸變種離開後。
倪霽伸手牽起勉強可以緩慢行走的林苑,熄滅了篝火,兩個人一道緩緩走在漆黑的通道裡。
邊走邊用那個臨時拚裝的測繪儀記錄和辨彆方向。
通道裡有水滴的聲音,和一些嗚咽一般的古怪風聲。
偶爾會需要解決一兩隻突然出現的怪物。
林苑甚至在錯綜複雜的迷宮裡,看見了一個集中“育兒”的場所,五六隻小小的畸變生物的幼崽彙聚在一個小小的洞穴中。
兩位體型巨大的母親,守護在洞穴外,伸出沒有眼睛的頭顱,警惕地盯著路過的倪霽和林苑,發出威脅地驅逐聲,但卻沒有主動攻擊。
倪霽避開她們,沉默地快速穿過。
在這個過程,雙方都警惕地盯著對方,最終沒有發生戰鬥。
那些幼崽甚至好奇地從阿姨和母親的身後抻出腦袋,抽動著鼻子,奶聲奶氣地詢問,
“那是什麼?”
“是人類,不是什麼好東西,很危險。”母親們把他們的腦袋按回去,低聲告誡,“記住他們的味道,遠離這些野獸。”
通道的兩側有許多古怪的雕塑。像是人類和各種生物的混合體,盤踞在高處,居高臨下的俯視。
黑暗中一點手電的微光晃動在他們神態逼真的麵孔上。像是一隻隻隨時會醒來的凶神。
雕像之間的牆壁上出現精致而美麗的壁畫。
那是舊日時代的高科技產物。金屬線雕的光芒在行人穿行而過的時候會自動亮起。
那些畫麵無人刻繪,卻能隨著曆史的變遷,自主記錄,緩緩增加。
兩個人牽著手,腳步在黑暗中前行,像是在一片漆黑的走道中穿過長長的曆史畫卷。
林苑的手指撫摸過牆麵,那些壁畫不斷在她指尖亮起。
閃爍的畫麵漸漸和腦海中那些出現過的零碎記憶重疊。
之前在汙染區內每一次和強大的精神體戰鬥。
在那浩瀚無垠的精神宇宙中,強者之間的精神力相互碰撞時,林苑時常能夠讀到對方的記憶碎片。
那些屬於柱的記憶畫麵,和這些牆壁上的壁畫不斷重疊。
林苑看見了很多人類大災變時期的故事。邪惡生物的降臨,人類的拚死抵抗,哨兵和向導們的出現,攜手抗擊著非人的怪物。
一個個汙染區像孢子一樣在大地上崛起,擴散,壯大,偶有消弭。
她甚至在某副畫卷中看見一株熟悉的黃金樹。
看見了薰華的精神力被汙染,成為支撐整個黃金樹汙染區的柱。
失去了屬於人類的意誌,為那枚猩紅之卵的孵化源源不斷攝取吞噬精神力。
林苑的手指停在一處明亮的圖騰上。
那是一枚蟲玉和一個強大的精神體相互入侵的圖騰。
巨大的卵和柱彼此交融。柱支撐起了天地,而卵就是汙染區本身。
畸變種們是子民和血脈,生活在由柱和卵支撐起的小小一方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