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濁的塔,潰爛的王朝,汙黑的帝王。
這些表麵潔白,內裡腐朽到潰爛的東西,終有被她和無數人的怒火燒毀的一日。
倪霽在黑暗中把自己轉過身去。
在林苑說出交給她,會守著自己的那句話之後,一直苦苦咬著的防線幾乎在瞬間就潰散了。
他覺得有一種原始的火焰從海底最深處燃起,很熱,幽深的大海都無法將其熄滅。
幽藍的海底冒起細密的氣泡,海水在被加熱,被過載,染成緋紅,改變了顏色。
整個人在下墜,無數自己堅守的東西被一路剝落,潰散。
藏在最深處的傷和痛,柔軟和脆弱,狼狽和不堪,還有一些無法啟齒的醜陋都在上浮。
浮上水麵,端給到那個他最不願被看見的人麵前,毫無遮擋地擺在她的目光下。
觸手們蠕動著,給他們空出了隻容兩個人的小小私密空間。
倪霽閉上眼睛背過身去,擬態劑和汗水浸濕了他貼身的緊身衣,濕透的黑色布料貼著肌膚,勾勒出繃緊的脊背線條。
這是一個千錘百煉的哨兵,寬闊的肩膀,緊窄的悍腰,非常有力的雙腿。
下過千百次汙染區,承擔過無數痛苦的折磨,能孤身一人殺入敵陣,取人性命時眼都不眨。
但這一刻,他蜷在陰暗的角落裡,連給自己打一針的力氣都失去了。
身體被汗水濕透,控製不住地在發抖,發出某一種細密的氣息。
像是擱淺了的海魚,在礁岩上無助著甩動尾巴。秋樹上紅了的果實,柔順地垂下枝頭。
像春季濕潤的青草地裡,有蝸牛在緩緩爬行。像那夜晚薔薇花的陰影中,黏膩在一起的蝴蝶。
林苑喉頭動了動,覺得自己在憤怒之外升起了一種很不應該的情緒。
她飛快地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確定的精神世界並沒有被女王入侵和影響。
但是就有那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被眼前的某人勾到,被細微的喘|息聲喚醒。
像有一條狡猾的魚,在體內遊動,捕捉不住,但又異常鮮明。
讓她覺得自己喉嚨也有一點渴,想得到一點什麼,最好是很甜很甜的東西。
觸手們圈出來的小小空間裡很快充滿了屬於哨兵的氣息,一切細節似乎都在這樣的環境中放大。
可以看見在黑暗中流淌下的汗水,皺緊的雙眉,咬住的薄薄嘴唇,和戴著黑色手套死死攥緊的拳頭。
林苑和所有觸手的意誌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合|而為一,它們罕見地不再有各種各樣的想法,千奇百怪的愛好,
這一刻,她們所有的精神高度一致,愛好和關注點都集中在一處。
嘰嘰喳喳的喧鬨聲沒有了,世界一片寂靜。小小的空間裡,隻聽得到兩人的呼吸和心跳。
從林苑開始,每個大腦,每一道思維都隻注視著眼前的這個哨兵,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感受著他輾轉不安。
被他散發出的那種特殊情緒帶動得心緒起落。
從林苑到她的每一條觸手,都能清晰地捕捉到倪霽的苦苦忍耐,備受煎熬。
他將自己繃緊到極限,遊走在地麵的觸手被他留下的汗水打濕。
觸手的吸盤蠕動了一下,舔掉了幾滴汗珠,按耐不住地蠢蠢欲動。
“要不要我幫你一下。”林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那聲音聽上去異常虛幻,在濕熱的空氣中蠱惑人心,幾乎不像是從自己喉嚨中發出的一樣。
地麵上的哨兵很快給出了一些意義不明的回答。
那聲音像是在鍋裡燒化了的稀糖,黏膩不清,甜得引人遐想,卻完全聽不明白。
像是邀請,又像是懇求,還有點像是在哭泣。
林苑就沒能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
摸到了一頭柔軟的濕發,指尖才觸碰到,那人就開始顫抖。
林苑突然覺得自己見過這樣的畫麵,她一定見過的,昏暗的空間,湧動的觸手,濕漉漉的哨兵。
視線往下,看見了那雙被他自己咬破了的薄唇,沾著血,幽暗中微光瀲灩。
那是她自己嘗過的雙唇,林苑突然間很確定。
她俯身靠近,看見倪霽的眼眸中蒙著水霧,像是化成水的琥珀,兩人鼻尖相觸,聞到彼此的呼吸。
林苑低頭吻上了那雙薄薄的雙唇,把自己的向導素渡過去。
和她想象中一樣,是這個世間她品嘗過的最甜美的東西。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連呼吸都被拋之腦後。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彼此分開,看著對方張著嘴喘|息,聽見心臟在自己胸腔怦怦跳動的聲音。
這種感覺令人異常愉悅,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暢快,每一根發梢都舒坦服帖,會忍不住想要繼續索求,想從他身上得到更多快樂。
在這樣昏暗的空間裡,不知道哪裡來的微光,讓她看見了一點水光,沿著那人的眼尾滑落。
這樣的水光惹人心驚,林苑開始提醒自己不能太過分。
想起了紀宣在那之後精神世界的徹底崩潰,精神圖景中的一塌糊塗。
在紀宣的精神圖景中看到過那種強烈的憎恨憤怒和屈辱的情緒,又怎麼忍心對倪霽做相同的事。
彆太過分啊林苑,林苑對自己反複強調,隻是幫他,幫他渡過這一次。
我隻是幫忙而已。
但實在是太甜。味道太美,忍不住低頭,又嘗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