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遊拽著那修士回到與姬卓身邊。
楚慎行看到這裡,知道徒兒安然無恙,鬆一口氣。也是到此時,他才察覺,自己竟一直提著心。
楚慎行垂眼,想:我原來這樣掛心他。
風依然在吹。
眼下是鬆快地界,宋安無法跟來。雖然對大多修士而言,不能用靈氣,狀況實在糟糕。可對楚慎行而言,這反倒是兩個月一來,唯一能安心的所在。
不必防備,知曉未來會發生什麼,可以操控一切……
己方其他船追上來。與此船不同,那些船隻上,士卒們早早架起盾牆,將箭雨阻絕在外。有人朝這邊大罵:“一群廢物,這都在做什麼!”
這聲音被風吞去一半,再被水聲遮去一半。
落在姬卓耳中時,唯有語音。
此時,姬卓看著旁邊半跪在地上,為那修士拔箭、包紮的秦子遊,眼裡有些困惑、不解。更多的,還是:“子遊,你竟這般婦人之仁?”
在他記憶裡,秦子遊似乎並不是這樣的人。這麼一想,再看眼前少年,姬卓察覺到更多古怪:少年皮膚白皙,臉頰細膩,實在不像在軍營裡長久待過。這也罷了,方才,秦子遊竟然還拿出一把雪亮長劍?
不對勁。
意識到這點時,姬卓腦子“嗡”一下。有什麼東西在他腦海中快速湧過,洶湧、龐大——他眼神倏忽沉了下去,看著秦子遊。審視、端詳、覺得有趣……最後,成了某種“誌在必得”。
這一切發生時,秦子遊背對姬卓。
他尚不知道這秘境與自己師尊有何關係,而楚慎行待徒兒也不手軟,十分嚴苛,所以秦子遊麵對的客觀情形,與其他修士一般無二。不能使用神識,連芥子袋都無法打開。所以在為哀哀傷鳴的修士包紮時,他是從自己衣服下擺扯下一塊勉強算得上乾淨的布,為那修士止血。
秦子遊正憂心。他不知道,修士們是否連體質也退回凡人時期。如若如此,便是有大`麻煩。
正考慮,忽而察覺到一絲殺氣。少年手上動作一頓,視線落在旁邊的日影上。
從劍鋒倒影,秦子遊看到了姬卓的麵孔。
不對勁……
他有了和方才姬卓一模一樣的念
頭。
秦子遊警覺,可畢竟不明所以。
好在這會兒,姬卓看不到他表情,這給了秦子遊斟酌空間。片刻後,他說:“總歸人在眼前,救一下,也不礙事兒。”
語氣輕快、散漫。
姬卓莞爾。
那深沉眸光又褪走了,重新變回船上普通小卒。待秦子遊將修士安頓好,站起來,重新麵對姬卓,姬卓已經在分析:“這回有大`麻煩了。”
秦子遊挑眉。
他察覺到,這會兒姬卓再度變回原先的樣子。秦子遊把疑惑壓在心底,準備往後找師尊請教——想到這裡,他又惆悵,不知這會兒師徒二人是否算是擺脫宋安。
不過,於姬卓的話,少年倒是仍願意虛心聽。
他疑問,姬卓便簡明扼要說起:敵船被鐵鏈固在一處,在江水中自然比己方要穩上許多。己方的船在江水中隨水而動,船上士卒站立不穩,當下能架起盾牆不錯,可他冷眼看著,其他船上的盾牆其實總有些歪歪扭扭、鬆鬆散散的地方。照此看來,也不一定還能堅持多久。更彆說往後,還要找準時機、上敵船殺敵——這樣下去,己方定然大敗,興許要丟掉一座城。
說到最後,姬卓語氣沉重。
秦子遊聽完,“哦”一聲,心想:這話倒是頗有道理。
他尚沒有將姬卓聯想到吳太`祖身上,所以對此人另眼相看,說:“姬卓,你懂這樣多,往後一定不止是小卒。”
姬卓看他。
見這少年笑盈盈說:“你可以當將軍。”
姬卓無言。
他說:“少廢話。”
危難當頭,他沒心思聽這些誇讚。
敵船再近,接下來,過來的會是投石器。倘若己方戰船被砸中,進水、沉沒……姬卓咬咬牙,堅定地想:我不能死在這裡!
得想個辦法。
他沉吟良久,看那連綿大船,看大風起兮。姬卓心裡冒出一個無比大膽的主意,正斟酌不定,就聽“咚”一聲,整座船劇烈晃動。姬卓咬牙,知道再不決定,那莫說這艘船,就是其他戰船,都不一定再有機會得勝。所以他一把抓過秦子遊,“你隨我來!”
他決定單打獨鬥!
至於船上其他廢物,姬卓不欲理會。他拽上秦子遊,也是看他方才出去救那修士時露的一手。
姬卓模糊想:這小子,何時有這樣好身手?
但這回,姬卓並未深思。他快速對秦子遊說了自己的計劃,言語間,兩人已經摸到船舷,姬卓要跳入水中。
他要潛上敵船!
秦子遊聽他大膽決定,眼睛一點點睜大。
姬卓不耐:“快走!”
秦子遊說:“卻也可以多些人——”
講到這裡,少年終於記起,自己還有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