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趙光攻下雲夢,姑蘇被夾在劉興與**的勢力範圍之間。
朱越對春風畫扇,扇上是宮中春景。他繪飛鳥遠去宮牆,再在旁邊題詩。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他心中有鬱氣,又有些已經被忽略多年、這會兒一夕之間重新出現的挫敗,加上茫然。待放下筆,朱越一甩袖子,回殿中。侯在外麵的太監、宮婢聽天子聲音遙遙傳來,和往常一樣,意興闌珊,吩咐:“燒了吧。”
他在等。
等劉興決議如何處置自己,也是等**是否以“陳朝正統”自居,回到姑蘇皇宮。
但在這之前,朱越等到了另一個消息。
此前朝他諫言,說起郭渡如何、說起他這個陳天子應重振山河的唐醫官,以及他身側那位柳郎,已經離開了。
朱越聽到這個消息,怔愣片刻,久久無言。
至於唐遲棠與柳瑩。
兩人看天下大勢:吳國九郡,劉興獨占其三,與郭渡此消彼長。此外,**在趙光攻入雲夢時,一鼓作氣,拿下明郡。
許昌丟了明郡,一退再退,龜縮於梅裡。
另有,郭渡雖丟雲夢,可從李君昊發來的信符看,他們已經快要打垮徐楨、占據鐘離……
柳瑩問:“師兄,你我應何去何從?”
唐遲棠看眼前輿圖。她記起那段真正發生的曆史,數年之後,姬卓與郭渡二分天下,而後,又經曆數年戰爭,終於迎來大同——不,也非如此,這裡隻有吳國,並非真正九州。
她沉吟片刻,說:“君昊提到,江師兄往雲夢去了。”
柳瑩:“莫非到最後,又是這兩方爭奪天下……”
唐遲棠安靜片刻。
再能感受靈氣之後,作為醫修,唐遲棠還感受到另一個不同之處:她無意之中,發現一些隱藏在草木裡的靈植。而唐遲棠很確定,此前那些靈植並不位於其中。
所以她抬頭,對柳瑩說:“我有另一個想法。”
柳瑩:“師兄?”
唐遲棠道:“起先進入秘境,你我在郝林,親眼見證郝林之戰。”她們是吳國人,哪怕作為壽命倍於凡人的修士,看到那一場戰役,仍然會有動容,“所以當時,我們認為,這場秘境,是要我們經曆一
切,直到這場逐鹿結束。”
柳瑩安靜地聽。
她心裡有了模糊猜想,隻等唐遲棠確認。
果然,接下來,唐遲棠道:“但到如今,草中有靈植。那我想,山中或會有妖獸。更有甚者——”
他們的師門,也許不再是一片荒山野嶺。
唐遲棠決定:“我要往北走。”回儒風寺山門查看情況。
她停頓一下,又說:“小瑩,我不知這想法正確與否。但之後,我會留在山野。”就像是應對尋常秘境,尋找天材地寶,又與妖獸相鬥,而非整日和凡人勾心鬥角。
柳瑩聽出唐遲棠話裡意思。
她打定主意要走,卻也把選擇權留給柳瑩。若柳瑩有其他想法,唐遲棠便尊重她的決定。
此前,柳瑩卻很少給自己拿主意。更多時候,她跟在師兄、師姐身後,為他們布陣、輔助。而今聽了唐遲棠的話,柳瑩怔怔叫了聲:“師兄。”
唐遲棠眉眼俊朗,溫和地看她。
柳瑩考慮:我是陣修——
沒有靈氣能用時,她是師兄、師姐之中最無用的一個。江師兄劍法精絕,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唐師姐醫術高超,妙手回春,懸壺濟世。李師兄獻連弩、絆馬釘等,讓郭渡軍隊攻下鐘離郡的時間早了足足兩年。
那她呢?
她無事可做。
可現在,一切不同。
雖然當下隻是練氣前期修為,但她已經能改戰場風向,能讓敵軍在百澤之中打轉迷路……她能做很多。
這樣一想,柳瑩認為,或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機遇。
她理解唐遲棠。
唐遲棠是醫修,以醫人為道,最講仁心。若每日目睹戰場,她雖能找到許多人“醫治”,可對唐遲棠而言,實則是飲鴆止渴。
想完一圈,柳瑩說:“我明白了。”
兩人就此彆過。
柳瑩當場做了幾張信符,交予唐遲棠,又笑道:“師兄——師姐,倘若師門真有變動,可要給我說一聲。”
唐遲棠灑脫一笑,“這是自然。”
待唐遲棠離開,柳瑩深思。她念及過往,認為陳朝氣數已儘,**最多苟延殘喘,卻再無更多生機。至於劉興、郭渡兩方,有秦子遊與李師兄在,自己若前去,仍然是最說不上話的一個。柳瑩便下決心:我
要往南。
她要去梅裡。
許昌前麵經曆一場大敗,到現在,恐怕是最缺人的時候。她去了,隻要稍稍展示一下能力,便能得到重用。
無論是秦子遊還是李師兄,兩人精力畢竟有限。柳瑩考慮,自己可以先拿下明郡,再謀劃嶺南。總歸,不和那兩邊對上。
若一切進展順利,便是許昌、劉興與郭渡三人三分天下了。
這師姐妹二人,恰好與往雲夢來的江且歌錯過。
江且歌一路疾行,披星戴月,趕到雲夢城中。他看周遭,而後漫不經心,想:這裡倒是和百多年後有很大不同。
待到夜間,江且歌整裝,去郡守府。
站在飛簷上時,他視線在郡守府外打轉,心想:這倒是把我們儒風彆府擠去旁處了,奇也怪哉……
江且歌的心態十分輕鬆。
他有一個粗略計劃:這第一夜,先找到秦子遊所在。再看自己狀態,決定是否要下戰書。倘若找到的太晚,那不妨明日再來。
可惜的是,江且歌的這個計劃,在第一步時折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