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宋安消失,楚慎行在原地靜立片刻,再打量四周。
瘴氣漸漸重新填來,但以楚慎行的修為,他幾乎不會受到影響。
宋安既然還在外麵,說明子遊還沒出來。這原先是楚慎行唯一略有掛懷的地方,他和宋安有一樣看法:子遊年少,哪有那麼多苦惱。這煉心秘境,恐怕困不住他。
但聯想一下自己在秘境中的所見、所思,楚慎行又意識到,如果離開秘境的方式是勘破周遭虛假,子遊可能……
會有另一個麻煩。
他知道出去之後,會麵對宋安。
他知道師徒二人會有不同境遇,知道自己必須在師尊之後出來,才能擺脫宋安糾纏。
這麼一來,秦子遊麵對狀況,大約會與他在姑蘇皇城時的一場夢有很大差彆。楚慎行娶親之類場景,恐怕很難遇見。對他來說,當下最大的問題,是“醒來太快”。
想到此處,楚慎行對秦子遊麵臨狀況有了一個大致預計。子遊有很大可能性會陷入一重一重幻境中,時時“驚醒”,再慶幸方才麵臨之事不過虛假。
想到這裡,楚慎行眉間微攏,心道:這的確是個麻煩。
子遊恐怕也不知道,他應該何時醒來。
所以楚慎行轉而打量眼前一片瘴氣——和彆處不同,此處瘴氣略帶些淺灰色,正是魘獸遺蛻範圍。此獸無形無蹤,唯有用神識接觸。一旦遇到,往往會被捕獲,製成可以蠱惑人心的靈器。眼下這隻倒是沒落得一個被修士捉住、剝削到底,死掉之後卻與周遭環境融合,不知經過多久,形成這麼一個可以主動吸引修士前來的秘境。
楚慎行甚至察覺到一個隱匿陣法。他直接解陣,見儒風寺靈梭隱在其中。再研究,察覺這大約是某種自動觸發設置,當時靈梭沉下,所有修士消失於此,靈梭上再無一人。長久察覺不到靈氣波動,加上沒有主人操縱,靈梭便將自身隱藏,等待儒風弟子前來喚起。
楚慎行再看四周。
瘴氣之中,隻能滲進薄薄一絲光,更多地方還是昏色。
他看似隻是隨意打量,實則已經在識海中勾勒此處靈氣布置、天地規則。
得想個辦法聯係子遊。
如果等宋
安出來,子遊卻仍在秘境中,那就好笑了。
轉眼又過數月,竟已要到秦子遊二十一歲生辰。期間也有幾個修士出來,其中正有唐遲棠。兩人相見,唐遲棠心明氣靜,問楚慎行,可有見到自己的師兄、師妹們。楚慎行說沒有,唐遲棠便歎口氣,與他一起等。
期間,唐遲棠也問楚慎行,這幾日始終看他推演,似乎要布陣,可自己不精於陣術,實在看不出什麼——所以,楚道友究竟在做何事?
因楚慎行修為始終高於她,唐遲棠倒是未看出楚慎行的金丹境界愈發穩固。
楚慎行簡單說:“我想試試和子遊溝通。”
唐遲棠訝然。
她眉尖擰起一些,是不讚同樣子。
唐遲棠試著勸道:“楚道友,子遊身在其中,卻不是壞事。”
這也就是唐遲棠覺得自己與楚慎行是真的關係不錯,而楚道友為人光明磊落、心胸寬廣,她才敢這樣說。
楚慎行不言。
唐遲棠道:“尋常村落裡,便是垂髫稚童也知道,若有雛雞無力破殼,旁人無論如何不能出手相助,否則無異於揠苗助長……”
事到如今,唐遲棠自然知道這秘境有何作用。而她能這麼早出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有熊氏秘境裡頻繁“做夢”,所以能以一個穩定心態應對。但輪到江且歌等人,尤其是已經漸生執念的柳瑩,他們恐怕要費好大一番功夫。
唐遲棠作為同門,能做的,唯有在外等待,最多為他們多準備一些靈丹。倘若哪位師兄、師妹出來以後有所突破,可以及時相助。
她頗不能理解楚慎行。
楚慎行說:“你說的是,但我與子遊另有要事。”
唐遲棠觀察他。
見楚慎行薄唇微抿,不喜不怒,語氣淡淡。恐怕比起與自己講話,他的更多注意力,是放在眼前的點點瑩光上。唐遲棠能看出那是陣,但更多的,就一頭霧水。但楚道友這樣說,便是知道自己所作所為的確不合常理,但又不得不做。
她想到此處,不再過多言語。
就這樣,八月末的一天,楚慎行終於心神一動。
來了。
在重重推演之後,他終於在魘獸遺蛻構成的秘境上敲出一個小小通道,可供自己神識進入。
這也是因
為他與徒兒原是一人,骨血不同,神識卻同出一源。如果秦子遊與旁人交往更近,他或許會察覺到,自己與師尊的神識似乎太親近了些,仿若親密無間,魂靈相融。可惜的是,他現在已經對師尊懷揣了彆樣心思,哪怕真的意識到這點,也會覺得理所當然。
此刻,楚慎行神識透過繁複陣法,進入魘獸為修士們勾勒出的幻境之中。唐遲棠察覺到,就在剛剛,楚道友渾身氣勢一變。她打起精神,為楚慎行護法,同時心裡浮出一抹薄薄思緒:楚道友此時是警惕不錯,卻也多了幾分溫柔,不似原先數月那樣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