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小娘家中出來後,齊縣令滿肚子小心,問身側的師徒:“贏仙師、楚小仙師,這……”
可有找到什麼線索?
秦子遊看他,麵色凝重,“再去其他幾家看看。”
齊縣令安靜下來,心中七上八下。
此時是正午,雖至九月,日頭仍烈。他始終被秦小仙師拎著領子,四處走動。起先,齊縣令還覺得丟麵子,往後卻麻木,很有些“隨遇而安”的意思。
一整日下來,城中多半人家都知道,金華縣內來了兩個仙師,幫忙查案。
他們精神大振。在楚慎行與秦子遊落在又一家院前時,周遭不少目光。還有女童鼓著勇氣過來,捧著一把剛剛采來的桂花。隻是到了楚慎行與秦子遊麵前,小姑娘又抬頭,猶豫,不知該把花給誰。
楚慎行看著眼前小孩兒。大約四五歲年紀,家裡應該不富裕,一身麻衫,洗得乾乾淨淨。小臉雖瘦,但同樣稱得上一句白淨。各國都有對俊逸郎君投花擲果的傳統,楚慎行見狀,難得笑一下,對女童說:“給那邊的哥哥。”
齊縣令見狀,眼前發暈,心底發懵,想:原來這贏仙師,在旁人麵前,也頗好說話。
女童得了準信,眼前一亮,“啪嗒啪嗒”兩步到秦子遊麵前。秦子遊蹲下來,認認真真接過小孩兒手上的花。又想一想,靈氣波動,用一根細線,將桂花串成一束劍穗。
女童看著,驚訝地張大嘴巴。
秦子遊溫聲道:“多謝小娘子折桂相贈。”
女童羞澀地笑了,轉身要跑,但楚慎行又叫住她。
這一波三折,齊縣令看得喘氣,女童的父母也在一邊提心吊膽。楚慎行知曉這些,不以為意。他看一眼身側的弟子,而後回頭,想:她讓子遊很高興。
所以他對女童淩空輕點數下,方說:“去吧。”
女童暈暈乎乎地走了。到晚間,才記起什麼,告知父母:“那位神仙哥哥,似對我說了一句話。”
說著,女童在袖子裡摸一摸,取出一個拇指指甲蓋大的丹丸。
丹丸呈現出一種瑩潤的玉白色,上麵浮著淺淺丹紋,光是這樣嗅著,女童父母都覺得神清而目明。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恍惚:那
會兒大娘跑去尋仙師,兩人膽戰心驚,生怕觸怒仙人。可誰能想到,這竟成了一份機緣。
女童娘親壓下心中狂喜,問:“仙師說了什麼?”
女童冥思苦想片刻,告知父母:“這顆甜丸要化入水中,要我與爹爹娘親分一個月服下,不得分給旁人。”
“如此……”
女童父母相視一眼,眼裡有說不出的歡喜和期許。
這是後話了。
秦子遊掛著桂花劍穗,站起身。他心中有淺淺懷念,是記起多年前,自己收到的梔子劍穗。這樣久過去,那贈他梔子的女郎,多半已經成家,當了娘親。
楚慎行看他走神,不輕不重地叫了聲:“三九?”
秦子遊回神,與師尊一同進入這家院門。
一整日下來,楚慎行用了百來塊下品靈石,倒是比趙開陽節約許多。
等走完所有人家,最後,就是縣衙內院。這一回,齊縣令再沒有理由拒絕。
但楚慎行能看出,往縣衙內院去時,齊縣令較先前安靜、沉默許多,頻頻走神。
師徒二人將門關上,楚慎行對秦子遊示意,青年點點頭,試著起靈陣。看了一整日,前麵也試過幾次,有進度,卻還是不能將回蹤陣中要用的數十個小陣環環相扣。
青年身上帶著桂花香氣,凝神靜氣。百般仔細,但到底遇到淤塞處。
“錯了。”
楚慎行說。
青藤從一邊浮起,推一推秦子遊手腕。
秦子遊低低“啊”一聲,心下懊惱。
楚慎行安慰:“非你之過。”
徒兒還在築基期,識海不及楚慎行寬廣,對於靈氣的細微調控,也差一些。加上待此陣畢竟不夠熟悉,才會有所失誤。
秦子遊定神,順著青藤的指點,修正先前錯處。
藤枝順著他的腿,攀援而上,又纏上青年的腰,再到手腕。
秦子遊全神貫注,加之從前便與青藤親近,此時也不受影響。
但楚慎行看了片刻,覺得光有藤蔓推動,或許仍然不夠。
子遊還是有些細枝末節的失誤,不影響整體陣法,卻不利於往後修習陣術。
他思索片刻,乾脆上前,神識裹住徒兒神識,又從背後攬住徒兒,握住青年的手,一點點糾正。
“……我知你能感應天地規則,”楚慎
行說,“但你此時的感知不算明確,若要確信,還是用上羅盤為妙。”
說到底,秦子遊如今不過二十歲。要他有楚慎行三百餘歲、在思過崖下日日無事,從而修出的眼光、直覺,是在過於為難。
他講話時,吐息落在秦子遊耳畔。
秦子遊眼睛微微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