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感懷,但秦子遊在心裡劃拉一下天下輿圖,知曉自己和師尊若要繞過歸元宗,便不可能去到孫胖所在之城。
最有可能的路線是,他們會直接抵達楚國邊境蓋陽。到了之後,或禦劍出海,或買一條船,加以改裝,使之成為半個靈器,好節省靈氣,也有工夫在趕路同時做些其他事。
構想著這些,秦子遊很快轉移注意力。
他開始和楚慎行說:“師尊,你記得當年爹爹帶你我去蓋陽城收賬否?屆時若要買船,我記得,山崖下有一戶人家——”
楚慎行回憶片刻。
這是太久遠的往事了,不能強求他記清。
秦子遊大約也意識到這點,所以再提醒:“當時爹爹帶你我去崖上看海,那會兒說,碧元大陸與大千世界的通道就在海的另一邊。”
楚慎行對此事有印象,點頭。
秦子遊倒是轉過話題,問:“這是真的嗎?”
楚慎行:“……”
他言簡意賅:“假的。”停頓一下,又說,“隻是當年逍遙老祖渡飛升大劫,見天雷轟轟,憂心牽連旁人,於是去了海上。”
秦子遊便笑道:“這麼說來,倒也不全是‘假’。”
楚慎行並不否定。
秦子遊又說:“到了下山時候,我們見到一個婦人。那婦人說,她丈夫出海打漁,多日不歸,她實在憂心,你我還安慰她幾句,留了些銀財。那婦人道謝時,說她還有一個兒子,那日去趕海,前麵兩日,都撿回一些魚蝦,可以果腹,不知當日收獲如何。這麼說來,倒是和甘寧村那對母子有些相像。”
楚慎行聽著,心想,他的確不記得這些細節。但類似情境在碧元三國到處都是,不值得稀奇。
凡人苦難大抵如此,說到底,不過一個“窮”字。
楚慎行可有可無地答應下來,說:“若那戶人家尚在,便這樣定下吧。”
秦子遊又笑。
笑過之後,繼續禦劍往前。
他們行在天上、雲上。日子久了,雖不至於“累”,但仍然會“煩”。
尤其此地不比以往,放眼望去,總是一片茫茫的白。哪怕修士不會像是凡人那樣有目盲之症,可心裡的躁意還是逐漸升騰,總想尋些
趣味。
楚慎行召出機關金烏。
秦子遊果然摸一摸金烏腦袋,眼裡有亮色。
楚慎行滿意。
但沒滿意多久,就發覺新的麻煩。
金烏扇動翅膀的時候,會有熱風襲麵。偏偏北境多冰雪,熱風一吹,白雪成雨,再凝成冰,轉眼就在機關金烏的翅膀上掛了一長串冰棱。等到熱風再起,冰冷融化、淌下,因溫度太低,不等徹底脫離機關金烏,就再度凝結。
儼然要拖慢行進速度。
楚慎行看在眼裡,在就地改進機關金烏和捉妖獸代步之間略作權衡,一抬眼,看到雪中緩緩走來的毛犀獸群。
秦子遊正在一邊敲冰棱。敲了幾根,覺得有趣,於是拿起其中一根,權當靈劍在手,挽一個劍花,玩兒得興起。
楚慎行摸摸徒兒腦袋,欣然往前。
秦子遊縮一下肩膀,胡思亂想:莫非師尊想在天上?唔,也並非不可。
想到一半兒,發覺楚慎行已經遠去了。秦子遊一怔,看師尊身影。
他遺憾歎氣。
隻見楚慎行降於獸群之中,也不知如何判斷,就挑中其中兩頭,用青藤將它們團團纏住。這個過程中,其他毛犀獸將楚慎行圍住,憤怒的同時不乏警惕。
楚慎行不以為意。
他一揮袖子,無名靈劍出現在手中,劍氣溢散。毛犀獸是三階妖獸,頭領約在四階,在雪原之上,原本就是其他凶猛妖獸口中的獵物,自有生存之道。金丹期的威壓尚能應對,但這修士一身劍氣著實凶悍,獸群興許不是對手。
發覺這點之後,毛犀獸們挪動蹄子,加快速度,往原先行進的方向奔離。
看到這裡,秦子遊操縱機關金烏從雲端往下。
獸群遠去,唯留兩頭身形龐大笨重的妖獸掙紮不止,卻又無從逃脫。
機關金烏繞著毛犀獸轉了一圈,秦子遊咽著口水,問楚慎行:“師尊,是要燙鍋子嗎!”
眼前這妖獸,除去一身長毛之外,倒是和凡人城鎮中的牲畜有些相像,無怪乎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秦國特有的羊肉鍋、牛肉鍋。
雖然不會冷,但有熱騰騰的鍋子吃,仍然值得高興。
秦子遊絮絮叨叨,說:“早知道這麼久都嘗不到鍋子,就應該在秦國多吃幾次。”
機關金烏
在繞成球的青藤旁邊扇動翅膀,不知是不是聽懂了秦子遊話中意味的緣故,兩頭毛犀獸發出隆隆慘叫。
楚慎行難得否認一次徒兒,說:“非也。”一頓,又有點忍俊不禁,“想吃鍋子?倒也容易。沒有毛犀獸,其他妖獸亦可。”
秦子遊“咦”一聲,困惑地看楚慎行,嘴巴裡嘟囔:“毛犀獸?這名字不錯。”
楚慎行解釋:“彆看它們方才走起來慢慢騰騰,但若急速奔跑,不比你禦劍速度差。”
秦子遊恍然,換一種心情去看,應道:“也是,它們跑走時,我便模糊想到,若禦劍去追,興許不及。”
若不論凡人牲畜,那毛犀獸的麵貌,會讓秦子遊想到楚國山嶺中的奔雷牛:額有雙角,麵長而鼻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