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長長的歐式餐桌上擺著可口又昂貴的餐點, 連餐盤都是燙著金的花邊形狀。
正在演奏的樂隊裡,除了平時經常見到的東方人麵孔,還有五官特征鮮明的白人。
服務人員穿著統一的絲綢禮服,女孩身材窈窕, 男生英俊挺拔, 賺著比大部分高級白領更多的傭金與小費。
營銷號上曾經說,這間餐廳每九十分鐘才能旋轉一圈。
沿著明亮的窗戶向外看。
可以看到北城夜晚的最繁華的霓虹,川流在長安街的車水馬龍, 還有護城河燈帶上一片片燈火。
桑橋再看坐在自己對麵的傅行舟。
那個以前自己隻在雜誌上看到過的人現在就坐在餐桌的另一端。
他穿一身淺色的休閒西裝,表情沒有照片裡那麼冷淡,也沒有初見時那麼高高在上。
桑橋甚至記得那本財經雜誌出刊的第一天。
傅行舟單憑封麵上的照片就登上了微博熱搜。
那本向來不言其他的雜誌主編破例在專訪最後加了這樣一句——北城最受矚目的黃金結婚對象。
在向傅行舟望過去的時候。
兩人的視線正好相對。
桑橋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全北城輝煌的夜色。
和夜色中微渺的自己。
桑橋仔仔細細的重新在腦海裡回放了一遍剛剛傅行舟的話。
然後他死死的在身後攥緊拳頭, 將腰杆挺得又直又硬, 顯得自己堅不可摧又不可擊倒。
桑橋對傅行舟說:“你不要愛我。好不好?”
傅行舟揚眉,看著桑橋,搖了搖頭:“不好,橋橋。”
桑橋一字一頓的道:“我不好。”
傅行舟輕聲道:“哪裡不好?”
桑橋咬了下嘴唇。
哪裡都不好。
他的身體不好,性格不好,心也不好……
他全身上下沒有哪一樣能配得上傅行舟這樣好的人。
桑橋隻在五六歲的時候哭過幾次。
那時候還太小。
不知道哭根本不能解決問題,總對記憶裡的父母存在一點單薄的近乎透明的幻想。
後來長大了, 也就不再哭了。
可是現在, 他好想哭。
如果他再好一點。
沒有滿身難看的疤, 沒有動不動就犯病的神經線條……
隻要他再好一點點。
桑橋狠狠咬住了牙, 也一並咬住了向上翻湧的淚水。
他對傅行舟無比執拗的開口:“我們隻上床, 你不要愛我, 好不好?”
傅行舟卻依舊道:“不好,橋橋。”
桑橋的手指甲一點點嵌入了掌心裡。
像是見了血,帶出一種幾乎很難說明的鈍痛。
樂隊的演奏進入了高光時刻,音樂激揚動聽,像是在奏響一首荒謬的狂想曲。
桑橋的聲音甚至帶上了幾分祈求。
他很小心很小心的對傅行舟說:“我們隻上床,你可以在床上打我罵我,怎麼弄我都可以,你不要愛我,可不可以?”
氣氛在這一瞬間詭異的沉默。
傅行舟似乎並沒有聽清桑橋的話,表情凝固下來,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桑橋很少見到傅行舟這樣的神情,頓了幾秒,聲音又小了幾分:“我們隻上床,你打我罵我……”
“我要的是一個愛人。”
傅行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被激怒的神色。
他猛的站起了身,身邊的餐椅向後滑去,在鋼化玻璃的地板上摩擦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傅行舟的臉色難看的變了幾變,像是很努力的在抑製住自己不要對桑橋發火。
最終。
他深吸了一口氣。
低頭。
向桑橋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