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隻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跟你們一樣,活得……像個人。”
旋即,倉房陷入寂靜。
就連被射穿手的水手也沒有說話,待在一邊包紮傷口,期待地看著白玉蘭和樂語那邊。
這就是物以類聚嗎……尹冥鴻心想。
荊正威這種人麾下,居然隨隨便便一個屬下都是野心勃勃的陰謀家。就連尹冥鴻也不得不承認,雖然白玉蘭的計劃非常離譜,但的確是有成功的可能,而收益回報也將是千倍萬倍。
荊正威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錢,他要了,名,他也沒丟,甚至還投資了一個未來的斯嘉蒂軍閥——雖然幾率渺茫,但一旦成功,說不定荊正威在史書上還能留下一段官商佳話……哈!
而且白玉蘭並非一味的懇求,他一邊說一邊鼓動船員,將所有人都跟自己綁定了。更何況,他還特意透露出自己和總船長黑旗的特殊關係,這樣荊正威就更不可能對付他了。
否則一旦魚死網破,荊正威就等於失去整支船隊,損失不可估量。哪怕是投鼠忌器,荊正威都必然選擇跟他們合作,更何況白玉蘭給出這麼多台階讓荊正威下,這樣大家都有麵子,可謂雙贏。
尹冥鴻以為今晚荊正威將迎來一波削弱,沒想到荊正威居然加強了!
可惡啊,為什麼他們白夜舉步維艱,反倒是荊正威這種奸商卻如有天助順風順水?
難道這個世道真的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嗎?
難道奴隸商人就能活得榮華富貴,身居高位嗎?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聽見公子悠悠說道:
“都起來吧。既然想活著像個人,就彆這麼輕易跪下去了。”
船員們麵露喜色,紛紛連忙站起來,甚至有人忍不住拿起旁邊的酒瓶大聲歡笑。侍衛們也放鬆下來,衷心為公子感到高興。
“謝公子!”白玉蘭站起來抱拳答謝,黑旗、武老爺子跟著行禮,就連寶龍也手忙腳亂地擺出一個不倫不類的禮節。
樂語走到白玉蘭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大聲喊道:“二當家,你過來一下!”
尹冥鴻訝然地指了指自己,一頭霧水地走過去。
難道荊正威想讓我加入船隊?
還是希望我去天際區招兵買馬?
又或者是直接讓我去斯嘉蒂等待時機,協助白玉蘭他們舉旗起義?
尹冥鴻心思轉過千百個念頭,但臉上毫無表情,走到樂語跟前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這位是紅月二當家尹冥鴻,這幾位是白玉蘭、黑旗、武老爺子和寶龍。”樂語介紹一番,對尹冥鴻說道:“二當家,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尹冥鴻擺出重視的姿態:“敢不從命。”
“是這樣的。”
樂語左手按住尹冥鴻的肩膀,右手抽出尹冥鴻的腰間長刀。
錚——
當刀鋒劃過脖子的時候,白玉蘭依舊沉浸在激昂的興奮中。雖然未來有許多困難,雖然這次賭命風險極大,但他這顆棋子,也終於有成為棋手的機會。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不能流芳百世,至少也拚出一個轟轟烈烈的結局!
因此沒人想得到。
也沒人能反應過來。
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白玉蘭那顆美麗的腦袋已經飛了起來,臉上還掛著充滿期待的笑容。
“殺了這幾個首惡。”樂語將刀扔回給尹冥鴻,尹冥鴻下意識接住。
喧鬨的歡笑聲戛然而止。
侍衛們再次舉起銃瞄準船員們。
米蝶和利桑迅速來到樂語左右。
“為什麼?”黑旗接住白玉蘭的屍體,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樂語的背影,用陰沉的聲音幫所有人問出他們最想知道的問題。
明明隻要答應了,荊正威就能不冒任何風險,占儘所有便宜,甚至還投資了一個光明的為阿裡。而殺了他們,卻隻會落得一個損失慘重的結果。
荊正威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樂語停下了腳步。
因為荊正威的記憶提醒我,白玉蘭腦有反骨,絕不能留,不然反噬是遲早的事;
因為黑旗威望太高,再留著他隻會讓船隊產生異心,不好控製;
因為……
因為就算你想活得像個人,也不能把彆人不當人啊。
銀與血的大地上,隻會孕育出惡德之花。
荊正威是。
白玉蘭也是。
奉真也是。
就跟人販團的奉真一樣,白玉蘭走上這條路,他們不是沒得選,其實他們有的選,就像奉真當初可以選擇跟其他人一起逃跑,白玉蘭也能選擇在威淩海貿安定下來。
但他們覺得這個世道,沒有善良到讓他們可以選擇那條更平靜,不用傷害人的路。
與這個世界交手多年,他們所得到的寶貴經驗,都在告訴他們:
一定要用傷害彆人的方式,他們才能活得下去。
樂語並不是高高在上地審判他們,他沒這個資格。
他隻是想為那些被傷害的人,
尋找一個公道而已。
樂語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荊正威行事,何須向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