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繁榮虛偽的社交場合中抽離, 謝遷無形中鬆了口氣。
他沒有想到林嶼霽在進來之後沒有直接找他,而是去了食物區吃起了東西。
這一片沒有什麼人,可以說的上冷清。
謝遷走近, 道:“怎麼沒有直接來找我?”
林嶼霽聞聲側眸。
少年一改平日鬆垮閒適的日常服裝,低沉的藍調融入筆挺的布料之中, 緊緊貼合著身體的肌肉線條,彆去後腦勺的黑發讓他多了一絲沉穩。
他手上還拿著高腳杯, 裡麵盛了半杯酒,顏色如琉璃淺淡。
林嶼霽斂回視線,道:“衣服挺好看的, 今天少喝點酒。”
這一身原本是謝夫人挑的,原先謝遷還有點不情願。
林嶼霽打量的目光不輕佻, 也不深入, 語氣閒適又隨意,卻讓人感覺到其中的真切。
謝遷彎唇,將酒杯隨手交還給酒侍。
交際場中央的陸小少爺遠遠投來視線, 隔得遠看不清楚內裡深淺, 但以謝遷對他的了解, 怕是陸晏時又認為他是不務正業了。
以往每一年生日,都是陸晏時勸他壓住脾氣, 好好配合交際。
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總會有一種無名的心累。
看著林嶼霽, 謝遷忽然想起來母親說的那番話。
他躊躇了下,才道:“你想過去和他們打招呼嗎,我可以帶你去。”
林嶼霽瞥了他一眼:“他們?”
謝遷道:“今天來了很多長輩,什麼行業的都有。”
他頓了下,又巴巴地瞧了眼林嶼霽的表情, 解釋道:“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我沒有彆的意思。”
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上趕著給他送資源人脈的。
不過他沒有什麼興趣處理這些,做這些還不如吃塊蛋糕來的實際。
林嶼霽婉拒:“謝謝,不用。”
謝遷看了他好幾眼,低聲道:“我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少年的傾訴欲寫在那雙燦亮亮的眼睛上。
林嶼霽吃蛋糕的手一頓,不知道自己一個路人竟然還有當攻二人生導師的時候。
謝遷:“我和我爸爸因為未來規劃的事情吵過幾次架,他一心希望我去集團發展,但是我很喜歡籃球,希望可以在這一行業深耕,我媽媽幫忙勸過幾次,但是沒有什麼效果。”
“……說實話,我不喜歡這樣虛偽的、充滿麵具的成年人的社交場合。”他垂眸道,“很費力,也很討厭。”
年輕的熾熱與叛逆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儘致。
如果讓林嶼霽來判斷,他一定會認為書中的作者最是偏愛這一位攻二。
他代表著少年時期一往無前的意氣,哪怕一無所有,哪怕年輕莽撞,但獨獨有一腔熱血,永遠是年少時期懷春的那一抹白月光。
林嶼霽道:“你在我這得不到什麼你想要的話。”
謝遷愣了下:“什麼?”
林嶼霽道:“他們給你提供了絕對優質的生活,作為利益交換,從你手中有所索取是理所應當。”
人類的關係左右不過一個詞——交換,無論什麼樣的關係,都經不起單方麵的索取而沒有回報。
至少在林嶼霽從小到大見過的這些裡麵,沒有一個不是如此的。
謝遷呆呆地看著他。
男生嘴裡還含著甜軟的糕點,說出口的話卻充滿冷冽的鋒刃,真實又赤裸裸地刮開那一層口子,讓人難以平靜。
宴會中心,年長優雅的夫婦上台致辭,感謝今日的來賓。
台上風光綽約的謝夫人說話間,視線隱隱朝著投來。她方才和陸晏時獨自呆過,倒不清楚陸晏時和她說了什麼。
彆的不說,就光從謝夫人這遊刃有餘的社交手段來看,林嶼霽並不認為謝夫人會幫忙說服謝先生同意這一稚嫩的行為。
家中兩位長輩以絕對的手段把控經濟命脈,謝遷基本上掀不起浪花來。
林嶼霽舌尖舔去唇邊的那點奶油,總結:“本質而言,還是你不夠強大,他們拿捏了你的經濟來源,你做不到完全的脫離他們,為了生存,你必須做出讓步,所以才會如此痛苦。你想要拿到話語權,首先得能夠自立。”
他的語氣清冷鎮定。
謝遷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一點隱含的評價。
謝遷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
不會說話,不懂社交,做事還有所逃避。
有點飽了。
林嶼霽瞥了一眼手裡還剩下的一小塊蛋糕。
他拿叉子一插,喂給了低落的少年,又隨手將手裡的盒子擲入桶中。
以往和秦洋一起解決食物習慣了,林嶼霽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但對於甚少和彆人有這樣的直接接觸,加上有上一回莫名其妙的夢產生的謝遷而言,這一行為已經超越了某些界限。
細密的甜軟香氣縈繞齒尖,霎時間衝刷走了所有的低迷。
男生方才的動作很快,且這一行為本身就帶了點親密安撫的性質。
謝遷嘴裡含著那小塊蛋糕,血液騰湧而上,隻覺腦袋空空,冒著熱氣。
林嶼霽瞥了眼垂眸緊抿著唇的少年,看在這蛋糕不錯的份上,順著他的話安慰道:“還好,很多人喜歡你這樣性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