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直接坐在舞台正下方的，要麼是今晚有興致上台露一手的大神，要麼是不服台上表演者、下戰書battle的。
這個位子被布魯斯大神們稱為“主神位”。
丹尼爾：“？？？”
直到此時，聽顧勁臣說起，丹尼爾才恍然大悟。
他哪兒知道這種規矩，來音樂酒吧玩耍，當然要選擇視野最佳的位置。
正對小舞台的C位……
難怪自打他一屁股坐在這桌，就隱約感覺無數針紮一樣的眼神掃過來。
尤其是陸續上台露一手的老頭們，都有意無意地瞟著這一桌。
現在想換桌？晚啦！酒館人滿為患！
即使沒有客滿，也不可能破壞規矩，換桌是不可能換桌的，屁股給我死死釘在這！
丹尼爾欲哭無淚。
好在隻是規矩，不是“規定”，不登台挑戰也可以吧，大不了算認輸，反正又不是自己的時尚領域，認輸也沒人知道。
丹尼爾僥幸地舒了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吐乾淨……
“認輸？”顧勁臣眉眼帶笑，眼光卻犀利，“你好像完全忘記了‘即將迎來的搖滾明星’？”
丹尼爾屁股一麻：“……”
顧勁臣微笑：“托你的福，我愛人工作了兩天兩夜，還沒休息就要成為一個不戰而降的輸家，然後陷入輿論風波，陷入他人品頭論足的眼光之中了哦。”
丹尼爾打個激靈，蘭花指都抽搐了一下：“我很抱歉親愛的……你彆用這種可怕的眼神看著我……天呐！娛樂圈居然有人說你性格很好，華人影迷們說你很乖，歐美影迷們說很cute，他們都沒看清你！我一定要為這個表情的你設計一件衣裳！”
顧勁臣說：“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也彆對我道歉。”
他坐姿優雅，往後靠住椅背，仿佛後腦勺長了眼睛，抬手朝身後指了一下，說：
“想道歉的話，Rng就在那兒，你可以直接對他說。”
丹尼爾的腦袋有點轉不過彎，與顧勁臣對上視線。
顧勁臣微微一笑，桃花眼閃爍著一絲惡作劇的光芒。
丹尼爾深吸一口氣，脖子咯吱咯吱，扭頭朝後看去……
與此同時，整個老酒館似乎都陷入一瞬間的寂靜。
叮鈴當啷……
敞開的木門上方，風鈴聲輕輕響起。
*
“……急什麼，才遲到十分鐘……斯哈，凍死老子了。”
白翼先進了門，環視店內“哦謔”一聲，興奮地招呼大家快進來。
新春的寒氣在門口卷起一個小旋風，隨著步入酒館的一行人冷颼颼地湧進大門。
酒館內的暖氣、滿登登的酒客，頓時讓一路步行趕來的DK團隊溫暖如春。
容修新換的金絲眼鏡是防霧的，但酒館裡騷動的音樂和人群，還是讓他的眼前陷入一瞬間的朦朧。
駐足靜止了幾秒，等團隊二十多人陸續進來，容修環顧四周，快速觀察了一下新環境的情況。
容修一眼就看到了舞台，其次才是密密麻麻的顧客。
作為一家酒館，舞台不算大，自然不能與Live Huse相提並論。
但特彆的醒目。
桌椅、吧台、酒水……店內的一切，仿佛都是為了這個舞台而服務的。
容修不由想起同門師兄，岑暉經營的“月亮海爵士酒吧”。
同樣是小眾音樂場所，相較起來，“月亮海”更注重酒吧的氣氛，給顧客營造出約會、社交的浪漫氛圍。
而這家老酒館，重點卻在於“舞台”。
雖然滄桑複古，卻更加敞亮，奪人眼球，是整個老酒館的焦點C位。
這一點和Live Huse的理念差不多。
但……
容修看不清舞台上的兩位樂手，但單憑耳力，以及演奏音樂的感覺，他幾乎一瞬間就確定了——
正在演出的並不是職業樂手。
再看他們與台下酒客們的互動，顯而易見就是音樂愛好者在切磋。
不過……
技術可以啊。
容修暗道一聲，高手在民間。
“真特麼熱鬨！”
白翼也注意到舞台上的兩個外國老頭，又被台下起哄的酒鬼老頭們吸引。
“怎麼像乾架似的？”
“在battle？”沈起幻問，“玩JAM？”
舞台上兩個老頭一邊合作一邊互懟，都給容修聽笑了。
“是搭檔合作，吉他和鋼琴。”容修說。
二哥樂了：“有咱們排練時內味兒了，不打架的搭檔都不是好搭檔！啊！我可太喜歡這個老酒館了！”
崽崽嘴快：“二叔喜歡的是酒，隻要是有酒的地方你都喜歡。”
DK團隊笑起來，容修抬步往店內走去。
此時是下午茶時間，國內這個時間酒吧還沒上客，夜店也沒開始營業。
老酒館卻已經到了客流量高峰。
幸而顧勁臣提前兩天就預定了位子。
“在那邊。”封凜提醒。
容修直奔小舞台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還沒走出幾步，經過的酒桌就傳來了呼喊“Rng”的聲音。
容修左右看了看，笑著朝老人家們抬了下手，絲毫沒有搖滾明星的覺悟。
然後看到了影帝團隊的家人們，花朵她們分散坐在各處。
兩支團隊合二為一，終於有了一點占領地盤的安心感。
距離小舞台近了，容修看到熟悉的身影，顧勁臣在桌前站了起來。
容修對兄弟們交代了幾句，大家歡呼著分散開來，在兩名服務生的招待下，搭幫結夥地找位子玩耍。
還沒走到桌前，顧勁臣迎了上來，伸手幫他脫下風塵仆仆的風衣：“冷麼？”
“還好，走路過來，運動不會冷。”
容修抬著手臂，轉身脫衣，回話時卻扭著頭，目光不錯開地落在顧勁臣臉上。
好像如果一直沒人打斷，他就會一直看下去一樣。
“……難怪那個家夥說，正在做徒步運動，哈哈哈哈……”
聽到這一聲笑喃，容修才回過神來，隨顧勁臣來到桌前。
容修知道這位就是CHERISH的設計總監，丹尼爾也知道Rng，顧勁臣還是給兩人做了簡單的介紹。
剛才丹尼爾的那一句調侃，“那個家夥”應該不是說自己，容修來不及多想。
在一身緊身襯衫、緊身仔褲的丹尼爾起身接近時，鋸齒狀的雞皮疙瘩就從容修腳底一路冒到頭頂。
鄰桌的樂隊兄弟們趴桌狂笑。
沈起幻小聲：“蕁麻疹了麼？”
“唔好講笑，容修沒那種病。”封凜及時辟謠，傳到外麵去指不定變成什麼。
白翼捶桌笑抽：“男男女女都不安全，不男不女也不得勁，以後老大還是和動物界打交道吧。”
“哈哈哈哈……”
就在大家以為，容大貓要炸毛，再不濟也會一臉嫌棄、回避丹尼爾的時候——
容修來了一句：“你的靈魂是男的還是女的？”
在場眾人：“……”
啥？sul？
剛見麵就觸及到這麼深入的東西了？
丹尼爾也愣，張了張嘴，又閉上，認真地琢磨了一下，說：“Rng，你一下就問到了正點上，成年之前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始終不得其解，一直很苦惱。”
容修也很認真：“朋友，你慢慢想，人生大事，這很重要。”
丹尼爾點頭：“你說得對。”
樂隊兄弟們：“……”
什麼鬼畜的聊天開場，猝不及防啊。
見多了世麵的影帝也沒料到。
丹尼爾大社牛，一向自來熟，而容修的語氣也不似邂逅陌生人，兩人壓根就不像初次見麵。
孰不知，一個是他的老友，一個是他的愛人，兩個都是深愛著他的人，愛屋及烏，當然不會讓顧勁臣在中間難做。
顧勁臣很高興，容修並沒有討厭他的這個“另類朋友”。
容修才剛坐下——
小舞台上的黑人老頭，忽然磕了藥似的，彈奏了一段即興藍調吉他，與他合作默契的鋼琴白人老頭隨後跟上。
靈動的節奏，巧妙的轉音。
即興演奏一下吸引了容修的注意力。
容修下意識地朝小舞台看去。
彈吉他的老頭貌似漫不經心，一邊端著一副大師派頭，一邊忍不住朝這邊睨來——
感覺好像和那個搖滾小子對視上了？
老酒鬼們歡呼著，拿著酒杯敲擊桌子，“噢噢”地吼叫著，為舞台上的老夥計呐喊助威。
——對視上了，就有戲啊！
布魯斯大佬們竊竊私語議論著。
果然，勞拉女士沒有虛假宣傳！
今天注定是音樂大環境消沉以來“布魯斯酒館”最帶勁的一晚。
而實際上……
容修那個眼神兒，怎麼可能“對視”上。
他隻看見舞台上有一個黑白組合，吉他和鋼琴的配合，根本沒看到對方虎視眈眈。
“真熱鬨。”
容修感歎。
絲毫沒有察覺到，周遭所有酒客的視線都火辣辣地瞄著自己。
樂隊兄弟們倒是察覺到一點異樣。
完全是在井子門被同行挑釁、battle出來的戰鬥意識。
自家老大卻不太警覺，意識稍微薄弱了一點啊……
……嗯，好叭，因為真正的高手從來都沒有“被挑釁”的覺悟和危機感。
容修也從不覺得和挑戰者一起玩玩是在生死對決（……）
酒桌前，樂隊兄弟們四處舉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環境，氣氛也不錯。
並沒有出現初次見麵、生疏尷尬的一幕。
丹尼爾對容修一點陌生感也沒有，告狀道：“Rng，剛剛我先到的，Gu進來時，我坐在這裡喊他，他對我愛答不理的。”
容修輕輕揚了揚眉：“怎麼會？他不會那樣，你怎麼喊的？”
“我問他，帥哥，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丹尼爾長籲短歎，“Gu不搭理我，他說，這是老掉牙的搭訕台詞，他才不想搭理。”
容修微愣，薄唇緩緩勾起，透過鏡片對顧勁臣眯了眯眼：“是麼？”
顧勁臣脊梁骨一涼：“？”
他哪兒知道，當年他開車尾隨容修去VUE的那晚，容修歸還風衣時壁咚他，兩人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容修對他的第一念頭就是……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原來在影帝眼裡，這是老掉牙的搭訕，不想搭理的嗎？
容修：“……”
幸好當時沒說出口，不然印象分豈不是唰唰往下掉？
往事回溯，容修睨著顧勁臣，笑意愈發地濃了。
顧勁臣眨了眨眼，感覺哪不對勁，警告地盯了丹尼爾一眼。
丹尼爾也察覺到氣氛不對，滿臉錯愕，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很無辜。
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社交玩笑，那兩人之間氣氛張力拉滿——
不是情人關係嗎，這麼容易被挑撥的嗎？
顧勁臣當然知道那隻是一個玩笑，被丹尼爾惶恐的表情逗笑。
看似大喇喇的丹尼爾，實際上卻謹慎又細膩，開場那一句話，聽著是揶揄，不僅對容修表現出了他和顧勁臣“不僅僅隻是合作”的親近關係，還側麵澄清了他們隻是朋友關係。
英國人說話就是這麼彎彎繞。
就好比英國人說“cl”，可能不是真的覺得你很酷，也許隻是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不那麼討厭”的意思也不是“勉強、一般”，可能是特彆特彆喜歡，喜歡到頭拱地的那種喜歡。
不過，丹尼爾可能要白費心思了，容先生出了名的心大，既沒有聽出英國人話裡有話，也不會將他和顧勁臣關係往歪處想。
自詡精壯硬漢的少校先生，對自家影帝的眼光和喜好相當有信心。
但是，被老婆嫌棄“老掉牙”，就……
在顧勁臣打岔詢問喝什麼時，容修故作刁難地說：“一杯熱開水。”
顧勁臣遲滯兩秒，責怪地喚了一聲：“容修。”
在英國，沒有人會喝熱開水，大家對無酒精飲品的定義就是常溫的礦泉水，要麼就是果汁和可樂之類。
熱飲就是茶、咖啡、熱可可，反正不會直接飲用熱開水就是了。
容修故意的嗎？
丹尼爾眉心微動，舉啤酒杯擋著臉，極力偽裝著空氣。
容修鼻腔輕飄飄一聲：“嗯？”
“酒館不提供熱開水。”顧勁臣頓了頓，神色認真起來，作勢就要起身，“要不然，我親自去後廚給你燒一壺？”
容修怔愣，“彆！”
擱在桌上的手下意識挪了下，拉住顧勁臣的手指，輕觸即分，“我在說笑。”
顧勁臣心跳飛快，若即若離地掃過容修的指尖，微偏著臉，說：“我以為你這人不會說笑呢。”
容修眼神瞟過丹尼爾，落在顧勁臣臉上，無奈又寵溺：“那你想要我怎麼樣？”
顧勁臣小聲嘰咕：“應該我問你才對，突然撒嬌。”
容-撒嬌-老掉牙-大貓：“……”
顧勁臣將喝剩半杯的黑啤推在容修眼前，手指逗留在杯邊沒移開，說：“還有，剛才我發信息，你們都沒有回複，我以為在半路上遇到了什麼事。”
兩人的牛津街行程已經曝光，顧勁臣生怕容修被媒體堵在半路。
“埋怨我遲到了？”
容修握住品脫杯，動作隱晦而自然，撚了下顧勁臣的指腹。
並沒有刻意解釋在大街上被一個男人攔路的事，容修喟歎地說：“能遇到什麼事，來見你的朋友才是大事，我自罰半杯。”
說罷便舉杯，瀟灑飲下大口啤酒，甘爽又解渴。
顧勁臣翻手捏他指尖：“說笑的，你快彆喝了，我剛給你叫了三明治和燉牛肉，還有熱咖啡，先墊一口。”
容修凝眸看他：“多謝了。”
隱晦的舉動被酒瓶遮擋，任何小接觸都是人間奢侈。
丹尼爾看兩人親狎玩笑，不由抿嘴笑出來，扭頭和趴桌傻笑的樂隊兄弟們碰上視線，互相頷首，算是認識了。
舞台上傳來電吉他即興旋律。
容修感興趣地挑了挑眉，驚豔於外國老大爺們的專業性。
周遭一道道看熱鬨的目光投射而來，時不時響起挑釁的口哨聲。
很快服務生就端著快餐過來，團隊大家也有份。
容修示意了一下，顧勁臣和丹尼爾搖頭婉拒。
容修也沒客氣，填飽肚子最重要，開始風卷殘雲……
忽然，顧勁臣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腕，難得地提醒他：“少吃點。”
容修：“？？”
不是“慢點吃”，而是“少吃點”。
……老婆被什麼附體了麼？
往常，顧勁臣都是生怕他吃不飽，給他剝蝦剔骨，布菜也是份量超多，寵溺地喂他肉肉，讓他“多吃點”。
即使同桌有外人，也不會嫌棄他吃飯失態。
容修眨了眨，隻道是“下午茶”，愛人晚上可能安排了大餐，所以讓自己少吃一點？
於是，容修也沒多想，用餐動作放慢，一邊適量地吃了一些，一邊聆聽著舞台上兩位老人家演奏的音樂。
顧勁臣轉移話題，將容修神思拉回來，說：“路上遇到了什麼事？”
想到被人尾隨一路，容修哭笑不得，給兩人講了講“網紅模特邀他一起在英國大街上走秀”的大事。
團隊兄弟們集體起哄了起來——
那個人邀請老大和他一起走模特步，老大一聽讓他搔首弄姿，就嚇跑啦！
……容修走模特步？
顧勁臣：“？？”
丹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