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後邊去往後台的通道口,奇幻紫一行人站在背靜處,此時周遭十分安靜,石天一和淩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說話。
沈起幻則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眺望著遠處舞台上的那個人。
他很久沒有聽過這麼讓人舒服的旋律金屬現場演奏了。
雖說中途有些小失誤,但都被鍵盤掩飾了過去,在場觀眾除非是專業人士,幾乎不會有人察覺到什麼。
而且改編的這個版本和聲很不錯。《The Dawn》的版本有很多,有主音吉他的,有純鋼琴的,也有全篇改編得麵目全非的。這一版本則是電吉他和鋼琴的較量,齊驅並驟,仿佛一場黑暗與黎明的戰爭,內心中的希望與絕望的對抗,聽起來相當激烈熱血,令人心潮澎湃。
“容修是這裡的鋼琴師?”沈起幻問小李。
“不是,我才是鋼琴師,我是鋼專的,他是玩樂隊的。”小李恨鐵不成鋼地握拳,“不務正業,不走正道兒,明明是彈鋼琴的,居然跑去搖滾樂隊當個彈吉他的。”
沈-彈吉他的-起幻:“?????”
“你說那小子是你們的吉他手?”石天一從通道口衝過來,驚訝地問,“他不是玩鍵盤的嗎?”
貝芭蕾眨眨眼:“吉他才是他的強項,他親口說的。”
小李:“??????”
胡扯!
他明明剛擼了個鬼火!
“老大,我們樂隊不是一直想招募一個固定的鍵盤手嗎,”石天一故作不經意地說,“現在都是請的兼職,我剛才還想著,台上那個人就挺好的。”
沈起幻還沒回應,趙光韌就先愣住了,他詫異地看過去。
奇幻紫有挖人的心思了?
的確,有鍵盤的樂隊比較多元化,能玩的東西會變多,畢竟他們是英倫風,如果要出道的話,招募一名鍵盤手是很合理的計劃。
身為經理人的趙光韌臉色變了又變,他心裡門兒清,如果沈起幻不點頭,石天一是絕不會當著自己的麵透露這種內部信息的,想必這也是在明裡暗裡和自己打個招呼。
但是,容老弟是個有才的,今晚聊了一個多小時,能看出他也是個心高氣傲的,怎麼可能去給他們當鍵盤手?鍵盤在搖滾樂隊裡可有可無,本來就備受爭議,而且觀眾緣不好,也不吃香,就算容修最終不能留在自家店裡,趙光韌哪怕隻是站在一麵之緣的朋友的立場上,也不會讚成容老弟去給人家當綠葉兒。
我這兒還沒捂熱乎呢,你那兒就要給人挖走,人乾事?
想都彆想,撬我牆角,沒門兒!
這事兒得重視,必須找時間點撥一下容修,寧當蛇頭不當龍尾。趙光韌護犢子心切,垂眼擺弄著手機,思緒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們想讓他去當鍵盤手?”小李說,“剛才彈的那個我不清楚,但《鬼火》簡直練到家了,放在搖滾樂隊裡,那水平綽綽有餘,你們還挺有眼光的。”
“那當然,彆以為就你一人看出來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那88個黑白鍵子,到了他的手裡就跟玩兒似的。”石天一湊近沈起幻,小聲說,“老大,你不是一直在物色高手麼,我看那個新人就很不錯。”
“新人?”沈起幻瞥他一眼。
那一眼,輕輕淡淡,不冷不熱,反而讓石天一渾身都僵了一下。
沈起幻的目光重又回到舞台上,隻見容修正一邊鋼琴即興solo,一邊和吉他手進行眼神交流,時不時地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瞟向舞台下給他聲援的觀眾,一身渾然天成的氣度,絲毫沒有讚譽之下的那種扭捏窘態。
任何一種舞台表現力都是長時間磨礪出來的,什麼“新人”會像他這麼自信從容?
“我說的不對嗎,新人怎麼了?老大,他這個鍵盤水平足夠了,技術到位,情感充沛,而且還不是那種學院派呆鳥,剛才他和電吉他玩得多溜啊,絕對是個搞搖滾的,簡直讓《亡靈序曲》得到了升華!”石天一回頭尋找自家主唱,“我覺得他可以,你說呢,野哥?”
“是啊,多溜啊,不過,你懂個屁的升華。”淩野走上前來,無所謂地笑了笑,“知道今兒咱們來演出,表現成這樣,老大不是伯樂麼,就高抬貴手收了人家唄。”
沈起幻眼神微微一沉,沒應聲。
石天一想了想,表示讚同:“野哥說的對,既不用他張嘴,也不用他合聲,一個玩鍵盤的,奇幻紫對他來說,台階很高了。”
趙-耳聾眼瞎-光韌:“…………”
操。
老趙的臉色早就鐵青了,一肚子怨氣發泄不出來,滿腦袋都是咆哮體彈幕——
容修才不是特意表現出色給你們檢閱的呢!
他連幻神是誰都不知道!
他是勞資剛認的乾弟弟!
他是看在我的麵子上,為老哥分憂解難,才勉強上台演出的!
我弟才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樂隊鍵盤手!
他!不!是!
神特麼的“高抬貴手”,去特麼的台階高。
我弟才不稀罕!
登天的台階,勞資也要把他給捧上去!
媽的,我老趙今兒對燈起誓,我一定會給容修找到比你們更牛逼的樂隊夥伴的!!!
*
舞台下方漸漸安靜了下來,觀眾們期待地仰著臉,想知道那人又會帶給大家什麼驚喜。
容修一隻手彈奏不停,另隻手對燈光師打了個手勢。
燈光師傅先是一愣,然後挑了挑眉。中年男人當燈光師二十多年了,對方給自己的是一個相當專業的、如同行內黑話般的手勢,隻有Live House舞美通用,沒想到那個年輕人也是個井子門老炮。
很快的,舞台燈光組的色調變幻,薑黃色的柔光照射在青年的身上。
一段如泣如訴的悲切前奏,緩緩地流淌在演唱會館內。
容修彈奏鋼琴的身影在幽幽的燈光中,看上去孤寂,卻很從容,他扭頭看了一眼遠處並沒有離開的同伴,又望向舞台下的觀眾們。
周讚讚一行人都靜了下來。
剛才還沉浸在恢弘篇章中大吼大叫的年輕人們,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隨著這段憂傷的旋律,他慢慢地閉上眼睛,唇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他的笑容和傷感的音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場人心思各異,這位剛演奏了經典的帥哥,不會像小李一樣要開始玩古典了吧?可是,聽旋律又很現代,並不太像哪個鋼琴曲。
遠處,趙光韌和沈起幻一邊小聲聊著天,一邊和周遭眾人一起望向舞台,忽然被小泰迪Bob打斷了談話節奏。
剛才還人立扭腰、跳wave的Bob先生,此時正以農民揣的姿勢趴在吧台上,像會說話似的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它一動不動地望著舞台的方向,烏溜溜的雙眼中仿佛覆上了一層霧水。
沈起幻被這隻通人性的小狗逗笑了:“他也能聽懂音樂情緒?”
“音樂既然不分國度,肯定也不分種族啊。”趙光韌說。
“嗚。”小泰迪Bob像聽懂人話似的應和了一聲。
觀眾們也被音樂感染了,這個反應讓容修覺得很欣慰,他抬手調節了一下麥克風的角度。不遠處的蒼木一愣,他這是要唱歌的節奏?!
手上和弦一變。
舞台下方熱烈起來,所有人都看出,鋼琴師要唱歌了!
*
隨著憂傷悲情的鋼琴前奏,低沉婉轉的輕煙嗓一開聲,當即就用滄桑悲涼而又極富磁性的抒情搖滾唱腔,將場館氛圍渲染升華了一個境界!
俗話說得好:最怕搖滾玩深情。
輕柔的鋼琴伴奏,抒情搖滾的嗓子,竟然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演唱館高端音響設備,將青年的嗓音傳遞給每一個人,仿佛一個在自己耳邊低語的朋友,靜靜地講述著一個悲傷的故事——
“瓦藍大陸的每個孩子都熟知的傳說,一個關於被詛咒的木乃伊男孩無法找到自我的故事,那個無助的孩子名叫阿木木,他是多麼的悲傷而又孤獨……”[注]
眾人:“?!?!?!”
什麼聲音……
這個嗓子!!!
遠處吧台。
趙光韌,沈起幻,淩野他們,幾乎同時從高腳椅上站起了身。
“操。”身為奇幻紫主唱的淩野深吸一口氣。
石天一臉色大變:“……見鬼了。”
說好的新人鍵盤手呢?
觀眾池內靜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每次來Live House都低頭玩手機的二維交友黨,也愕然地抬起了頭望向舞台。
所有人都在容修開嗓的一瞬間驚訝了一下。
緊接著,就被這動人的歌聲吸引了!
如果說之前他演奏《The Dawn》是用樂器對聽眾們講述了一個落魄英雄的故事,那麼,現在就是一個老朋友在自己的耳邊述說他的身世了。
這嗓子也太好聽了吧?!
不知為什麼得到了燈光師傅的喜愛,大叔把舞台上的薑黃色光線漸漸地放暗,仿佛遙遠的森林深處一座小木屋中冉冉跳動的燭火,又給青年的身上打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舞台上的光線並不明亮,但他所展現出來的音樂才情,卻極為耀眼奪目,簡直令人移不開視線。
-“這顏值能打啊,他也太帥了吧?!”
-“為什麼店裡不讓拍照錄像?我要投訴啊!”
-“好好聽啊,這是什麼歌?”
-“LOL擼啊擼英雄人物主題曲。”
-“《阿木木的詛咒》,又叫《木乃伊之殤》。”
又是一首關於遊戲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