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已經深了, 但是落海西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踩著凸凹不平且積滿泥水的青石板路, 穿過老京城滄桑的胡同子,漸漸地能聽到空氣中飄散著隱隱的喧鬨聲和音樂聲, 這附近大約有300家夜店,燈紅酒綠的井子門在夜幕之下,絲毫沒有沉寂的跡象。
FerryNo.6 CLUB的門口聚集了許多歌迷, 有些夜店咖和搖滾老炮在路上碰了頭, 因為找樂子的地方不同, 乾脆圍在人行道上嘮起了家常。拋掉了白日裡或刻板或華麗的偽裝和麵具,站在街道邊成群結夥的年輕人們開始儘情地嬉笑怒罵。他們總是能夠把娛樂時間掐得剛剛好,在最後一個話題聊完的時候, 趕在開場那一刻準時進到夜店裡。
容修從員工通道大門出來,感覺到一陣寒氣撲麵而來。
今晚真冷, 下午還暖陽普照, 傍晚就起了西北風。京城市樹還沒抽芽兒, 紫薇花壇裡光禿禿的,風裡卻能聞到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這會兒風小了些,但有濕氣。
要下雨了, 他想。
“容哥!”還沒走出俱樂部大門,身後就傳來焦急的追喊聲。容修轉過身看過去,丁爽已經從員工通道出來,手裡還拎著一件風衣,“蒼總讓我把衣服給你送出來,讓給你趕緊穿上。哥, 這個時間打不著車,你還打算走回去?”
看著丁爽遞來了風衣,容修習慣性地側身,微微抬起手臂:“沒多遠,就當運動了。”
丁爽歪著頭,打量著容修一副自然而然的架勢,一臉呆滯地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看見對方略側過頭,狹長的眼角瞟過來,丁爽猛地福靈心至,利索地抖開衣服,在背後幫他把風衣披上了……穿好了……連背後並不存在的褶子也撣了撣……
呃……
這是哪一出兒?
這是“爺”的派頭啊!
這特麼的鬨哪樣,是自己產生“奴性”了,還是對方太過“雄主”啊?丁爽後知後覺地傻杵在一邊,差點有衝動來一句:“爺,慢著些家走,再來誒您內。”
手臂伸進袖子裡,容修抬起雙手,微仰著下巴,襯衣胸口處解開兩顆扣,露出喉結和鎖骨。他整理一下黑襯衣領口,又隨手提了提風衣的衣領。
如果不是在大街邊,丁爽都懷疑他在拍廣告:“……”
容修眉心微動,意外地發現衣服較為合身,他以為會小很多。
蒼木的身材還好,但兩人的身高卻相差近十公分。整體來說,蒼木並不如容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蒼木是真沒什麼肌肉,但容修穿上這件風衣的時候,肱二、三頭肌處竟然絲毫也不覺得繃緊。
黑襯衣,夜空藍仔褲,戶外靴,搭配著羊絨質地的大地色係中款休閒風衣,戴著金絲眼鏡,頭發抓了啞光發蠟,長腿長身的男人站在華燈初上的街道邊,簡直就像個亂入的時裝模特一樣英俊得不像話。
這樣的男人出現在井子門,橫看豎看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都市雅痞,夜店狙擊手,撩妹情聖,丁爽心思活絡,暗暗咋舌,或者是……豪門敗家子。
容修撇頭看向丁爽,剛要開口道彆,動作卻頓了頓,他輕輕垂下了眼瞼,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哥,我想起來了,剛才那人,好像是顧影帝。”丁爽說,“我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們蒼總很牛逼,認識很多大人物,那個就是顧影帝啊。”
容修點頭:“嗯。”
話音剛落——
“喂,丁丁!開場了嗎,怎麼出來了?”遠處迎來一夥歌迷,對著丁爽打了聲招呼。領頭的帥哥回頭指了指走遠的一幫年輕人,“他們都說,你家新來了個駐唱,唱歌真是絕了,在井子門能排得上這個,”他比出一個大拇指,“本來咱們打算去La找琥哥的,聽說你家來了鎮場子的,所以過來看看,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今兒就帶兄弟們進去了。”
來人名叫華子,是井子門的趕場歌手,對於他一見麵劈頭蓋臉就問這個話題,丁爽一點多餘的表情也沒露出,顯然這兩日都已經習慣了,他笑嘻嘻地回答:“當然是真的啦!不過,今晚我們容哥沒有演出,況且這個時間也該特邀樂隊開場了。”
“今天不演出?哪天有?”華子問。
“還不確定呢。”
丁爽暗戳戳地看了眼身後。
三米外,男人側身負手而立,正抬眼遙望遠方的夜空,墨黑的天空有一架小飛機在一閃一閃的,他看起來相當愜意,卻沒有過來和同行交流的意思。
丁爽無奈地想了想,打哈哈道:“華哥,我們容哥什麼時候有演出,那得看具體安排。”
“有什麼可安排的啊,不是駐唱嗎?”華子對身邊夥伴們說,“今兒先走,明天我們早點過來就是了。”
“駐唱是駐唱,”丁爽一板一眼地糾正,“但那是我們家的超級特邀駐唱。”
華子:“?????”
“華哥,不是我攆客,實事求是嘛,良心做買賣,這樣,再不您回頭看看官網海報?再不,您進去看看甜咒,今天甜咒的演出挺受期待的,恬恬不是剛拿了獎嘛!”招待這種同行半個專業的客人,丁爽早已駕輕就熟。
“網上隨便一個野雞獎也叫獎?我煩那個女的,和自家吉他手搞上了,好好的樂隊弄的烏煙瘴氣。”華子絲毫不避諱地說。
他看起來約莫隻有二十三歲左右,不過他在井子門卻已經是老麵孔了。
身為趕場歌手,一直沒什麼起色,住附近的合租房,吃廉價快餐盒飯,一晚上趕兩三家夜店是常有的事——其實這一類人群才是井子門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真正從“酒吧歌手”走到“天王巨星”的幸運者,真的隻是萬中之一。
華子說完,仿佛察覺到自己話多了,瞟了一眼丁爽身後“聽牆腳”的男人,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梢,那哥們氣質不凡,相貌相當好,就算是身為男人的自己也有點驚訝——那哥們身材也太他嗎帶勁兒了吧?憑他十八歲出來混的眼界,八成是來井子門消遣的世家公子,紅色的那種。
容修氣定神閒地佇立在夜色裡,即便是從對話中聽見自己的名字,也沒有參與進來的打算。當然,就算他安靜地站在那,也不像一個可有可無的陪襯品。
丁爽這小孩兒,彆看隻是個夜店小領班,但他是全國TOP20LiveHouse的領班,平時傲嬌的很,一般人他根本不會親自陪同。
華子暗暗心想,用心記下了容修的樣貌。
他沒有上趕著和對方打招呼,又和丁爽聊了兩句之後,兩人掃了個好友,後者千般保證容哥一有演出馬上微信通知,華子這才滿意地放過了他,但也沒忘臨走時看向容修,對他意思意思地點了點頭。
終於結束了交談,丁爽點頭哈腰地目送華子一夥人走了,連忙轉過身,回到容修的身邊。
井子門的人脈關係錯綜複雜,誰也得罪不起,正所謂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哪個籍籍無名的小輩將會一夜爆紅,哪個山溝溝裡出來的小角色會飛上枝頭,丁爽之所以被趙光韌看好,提拔,就是因為他有眼力勁兒,對在井子門跑夜場的歌手幾乎過目不忘,而且都攀上了交情。
丁爽在容修麵前站好,小哈巴狗一樣眨巴著眼睛,無奈地歎了口氣:“哥,看我誰都巴結,你覺著我挺沒出息的吧?夜店服務員,沒前途,沒未來,連存款也沒有……”
容修注視著他,微笑地說:“你很好,將來也會很好。”
丁爽眼中露出迷茫,以為容哥隻是隨口安慰,不過他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纏著他追問。以前,丁爽一直自我感覺良好,在夜店混日子也習慣了。可是,自從認識容修之後,他在心底就意識到了“人與人的差距”,完全不受控製地把對方當成了努力的目標,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在哪裡,但就是很崇拜他,想追逐他,願意聽他的話,這種心情連自己也解釋不清。
“哥,如果你以後離開了,呸呸呸,童言無忌,我是說,離開這了,紅了,乾事業去了,能帶上我嗎?”丁爽莫名來了這麼一句,他的聲音很小,“會做飯,彈吉他,鋪床疊被,伺候人,能乾活,吃的少,不要太多工資,還會賣呆賣萌的那種……打雜的?”
“……”
久久沒聽見容修回應。
“……哥?”丁爽緊張地摩挲著服務生製服的褲線,皺了皺眉,這才鼓起勇氣抬起頭,眨巴大眼睛,期待地仰頭看他,“你覺得我油嘴滑舌吧,可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是鬨著玩的。”
“我走了,你快進去。”容修側過頭,深深地盯了他一眼,並沒有正麵回答他,抬步走入燈火通明的夜色裡。
遠了,丁爽聽見男人說:“明天彆過來拿琴了,那把依班娜不適合你。”
“哥……我……”
容修駐足,站在街燈下,他轉過身:“我會送你一把更好的。”
丁爽:“?????”
丁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容修離開的背影,忽然抬手捂住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成了!”他大叫一聲,連跑帶顛地往員工通道飛奔去。
就在剛才,他清晰地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一種從沒見過情緒,雖然說,那張英俊的臉上根本沒什麼明顯的表情,但是,當他緊盯著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真的是在笑啊!
他同意了?!是不是?當助手跑腿的,當掃地打雜的,我都願意啊!丁爽緊握雙拳,胸腔裡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熱血:沒錯,將來會好的,好不好都不要緊,就是想最後努力一次,隻要追隨在容哥的身邊,自己肯定能行,星辰大海,天堂地獄,怎麼都行!
*
VUE坐落在落海西曲曲折折的安靜胡同裡,車輛特彆的少,就算是出租司機也不願意進來,步行是最明智的,就是兩公裡距離較遠,女孩子穿高跟鞋就會比較麻煩。
穿上風衣之後就不覺得冷,反而走在夜風裡是種享受。
隻是,不知為什麼,他的腳步時緩時快,還多拐了兩個路口。
胡同裡燈火通明,經過幾家小店鋪,眼看著能依稀望見VUE古樸而又典雅的院落建築,身後忽然傳來嘈雜的奔跑聲。
“小舅!小舅,總算等著你啦!”從背後跑來的小胖子和他的三名同學,二話不說就把容修給圍上了。
容修被小夥子們一左一右夾住:“???讚讚?”
忘了他的姓,讚讚倒是好記。
不過“小舅”什麼鬼?
容修不得不停步,看著背著書包的周讚讚,剛要開口詢問,就被對方打斷了。
“小舅,我們都在你家門口等一個小時了,就想著出來看看。嘿!沒想到,還真被咱們給堵著了!”
“他小舅,剛下班啊您,吃了嗎?今天演出順利嗎?”
“我們剛放學,還沒吃呢,走,去你家坐坐。”
容修:“等等……”
根本不給他機會多問。
周讚讚和他的同學們都是十八歲的半大小子,四人前後左右分工明確地把他困在中間,容修開了兩次口未果,索性也不插嘴了,由著他們瞎胡扯,什麼“小舅你下班太晚了”、“小舅你今天真帥啊”、“小舅baba……”
那天演出之後,容修走的早,聽趙光韌說,周讚讚當晚喝了點酒,聽了容修唱歌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哭得厲害,大學生樂隊在舞台上唱“遇見你是我的快樂”,周讚讚站在舞台下哭得稀裡嘩啦,讓人家主唱很是尷尬。後來他跑到員工通道口找服務員,說“想見容哥一麵,給他打賞,”丁爽黑著臉說,“容哥不接打賞,他回家了。”周讚讚本就低落,一下崩潰了,差點當場撒潑打滾。
又有什麼妖蛾子?
容修笑而不語,靜觀其變,緩步地往前走,四個高三小夥子背著巨大的書包,就像個移動堡壘,寸步不離地圍著他。
容修無奈:“差不多了,我快到地方了,你們到底……”
“哥,彆動,”周讚讚挽著容修的手臂,恨不得貼在他的身上,臉上是憨笑,嘴裡卻在小聲嘀咕,“你是不是得罪誰了,身後那輛車,從你沒進胡同開始,就一直跟著你。”
容修垂著眼,唇角牽出一抹笑來:“是麼?”
“是啊,你千萬彆進門!”旁邊的小夥子說,“如果開門時在背後被人偷襲怎麼辦?那個車一直跟蹤你呢,現在還沒拐過來,白的,捷豹,一看就不是善茬。”
“說彆人跟蹤我,”容修停步,笑著瞥向周讚讚,“那你們呢?”
周讚讚&同學們:“……”
“放學該回家不回家,跟著我乾什麼?”容修說。
周讚讚呆了呆,磕巴了一下,撓了撓頭:“我就是剛放學,咱們高中離這不遠……路過,對,純屬路過,看見你在馬路邊散步,後麵不遠有個車,好像是跟著你,相當可疑啊……呃,於是乎……就一起跟著了……”
“回吧,我知道了。”容修轉過身。
“容哥,你啥時候還演出啊,我還來捧場,買團購票給你聲援!”周讚讚賊眉鼠眼地盯著容修身後,“奇怪,那車怎麼不開過來了?”
“你們先把試考了,讀了大學再說。”容修繞過攔路的小夥子,徑自往胡同深處走去。
*
這條胡同車少,白豹子繞到VUE門口的咖啡廳,旁邊有一個停車場,且附近隻有這麼一處。
夜色深沉,漫天繁星。
視頻裡是白天,他坐在琴凳上彈奏電鋼,那雙眼睛忽然朝鏡頭看了過來,他麵無表情,可他的聲音卻能帶給他力量和勇氣,也能給他無儘的熱情和快感。就那麼看不出什麼情緒地盯了鏡頭一會,隨後,他垂眸頷首,仿佛毫不在意,漫不經心,卻英俊得令人無法挪開視線。
手機屏幕上反複播放這個景象。
勁臣閉上眼睛,仰靠在車靠背上。
沒有方向,沒有出口。
想見他。
他下了車。
月光透過樹梢灑在庭院裡的石板路上,聽見遠方傳來依稀的喧鬨聲,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VUE前台沒有發生一點小騷亂,服務人員看了眼身份證,又看了眼男人摘掉口罩的那張臉,他穿著淺色收腰西服,風衣拿在手上,略帶眼妝顯得妖冶性感,肌膚也很好。
顧影帝啊!
果然像熱搜上說的,讓人沒有抵抗力。
*
花園私景,一棟兩戶的House,走進大門來到寬敞的走廊裡,兩扇相對著的雙開木門,一邊是A,一邊是B,勁臣看了眼房卡,刷卡進門,打開客廳的吊燈。
房間的格局是相同,樓上臥室,樓下客廳,客廳裡有一架三角鋼琴,音響設備也很齊全。
隔壁靜悄悄的。
原本以為能聽見他聽的音樂,或他彈的一首鋼琴曲。
事實上,辦理完入住手續之後,勁臣就後悔了。
跟蹤?
偷窺?
監視?
自己在乾什麼?
這並不是他的性格,但就是控製不住,為什麼不知足?
隻想看他一眼,遠遠的看見了,又想離他近一點。
勁臣走到客廳儘頭,輕輕拉開露台的拉門,這邊離隔壁的露台很近,隻有不到五米的距離。
透過庭院微醺的燈光,那邊黑漆漆的,竟然連一個燈也沒開,像沒有人住一樣。
已經休息了吧,他看上去確實很疲憊。
走吧。
已經夠近了。
太近了。
他很清楚,這樣並不好,也不對。
就像九年前,那個男人猶如懸崖峭壁上的一株黑色毒芳,在舞台上傲然綻放。
而他,和所有為他瘋狂的人一樣,一次次地向他靠近,站在人群裡望著他,偶爾得到他一個漫不經心的目光,他就會方寸大亂,惶惶不可終日。
勁臣回過神,轉過身,剛要離開露台。
忽然,隔壁露台亮了一個微弱的光,勁臣一愣,朝那邊看去。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隻聽男人的嗓音在靜謐中響起,他淡淡道:“丁爽,把你剛才說的那個影帝,資料發過來。”
勁臣:“???”
緊接著,隔壁的露台燈突然亮了。
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穿著黑色真絲睡衣,斜倚在露台的藤椅上,麵對著勁臣的方向,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也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
勁臣站不穩地往後退了一步:“……”
容修微微仰著頭,也不言語,注視著距離他幾米遠的年輕而又俊美的男人,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人在看見自己時,臉上的表情和眼睛裡露出的劇烈情緒,慌亂,驚訝,激動,悲傷,掙紮,歉意,羞澀……
好吧,勁臣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他已經慌了,徹底懵逼。
難道容修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黑暗裡,麵朝著隔壁的露台,一直在等著跟在身後的人踏進他的視線?
勁臣張了張口:“你,你好。”
“顧勁臣?”容修喚出了他的名字。他微微垂眼,瞟了一眼手機上丁爽剛發來的百科,“顧影帝,剛才我們在店裡見過,蒼老板的朋友。”
不等對方回答,他眼中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抬眼注視他,“請問,跟著我,有事麼?”
“我……”勁臣閉了閉眼,“以前見過你,我和蒼木是大學同學,我看過你的專場。”
“嗯。”男人的鼻腔裡發出輕飄飄的一聲。
勁臣握了握拳,“我很……喜歡你的演出。”
“嗯。”
“還有,我很欣賞你的才華……對!很久了,我很喜歡你。”
“嗯,謝謝。”
“……”
“……”
勁臣略微詫異,這是深埋在心底八年的告白啊,對方竟然什麼反應也沒有。
這就比較尷尬了。
魅態傲氣的顧影帝,什麼時候這樣過?
容修換了個姿勢,雙腿交疊,垂著眼睛,將手裡的小骰子一粒一粒地擺在藤桌上,一粒疊在一粒上,堆疊得老高,他的嗓音輕淺而又溫柔:“抱歉,我不簽名。”
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