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臣回歸電影組的當天晚上, 給容修發了報平安的微信。
由於消極怠工的三天, 容修整個下午和晚上都在忙。
先是和《Gentlemen ’s》副主編與攝影大師勞倫斯夫婦一起喝了下午茶,晚飯和井子門夫夫琴行的小宇他們一起聚了個餐。
搖滾老炮們都是酒場老手, 容修仍然滴酒未沾,白翼身為二家長, 給自家老大擋了不少的酒,飯局結束時已然神誌不清。
冰灰和沈起幻一左一右架著他,從飯店出來的時候,白翼迷瞪地抬了眼, 突然大聲地唱:“吹啊吹, 讓這風吹, 抹乾眼眸裡, 亮晶的眼淚,管風裡是誰……”
容修迎著吹來的夜風,站在飯店的台階上,注意到路邊停著的那輛紅色轎跑。
沈起幻把白翼塞進了他的寶馬Z4副駕駛, 從車門內退了出來, 看見容修正舉著手機。
容修對著開遠了的那輛轎跑拍了一張照片, 車尾的牌照拍得很清晰。
“查,是個女人。”容修把照片發給了沈起幻。
“是她?”沈起幻會意地問。
“很可能。”容修說, “她剛才降了車窗,一直往這邊看。”
聶冰灰撓了撓腦袋,“大哥,人家隻是往這邊看, 並不能說明什麼吧?”
“她看見了我,但她看的不是我,有問題。”說完就往大輝那邊走去,走到半途沒聽見身後動靜,駐足回首笑,“怎麼,哪不對?”
沈起幻&聶冰灰:“……”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好吊的自信,居然無法反駁。
聶冰灰剛往前要走,不經意瞄了一眼沈起幻拿著的手機,屏幕裡的圖片越看越覺得眼熟,“這車我見過啊,有名的二龘奶車。”
沈起幻怔住:“你在哪見過?”
冰灰皺著眉想了一會:“記不起來了,肯定見過,就最近的事,尾號B2啊,倒過來就是2B,太好記了啊,我有印象。”
他小聲咕噥著就緊跟著容修上了車。
沈起幻微微眯了眯眼,又看向手機裡的車牌號照片。
也就是說,它在冰灰的眼前出現過,冰灰是個老實的,這幾個月每天都穿梭在FerryNo.6、龍庭G座兩點一線。
B2?
B……2……白?
*
回到龍庭G座的時候已經大半夜了,因為吃了韓式燒烤渾身都是油煙味,容修回來之後直奔浴室。
洗澡出來沒擦頭發,想起吃飯時手機震動多次,這才空出時間來看未接和微信。
之前已經看到了勁臣報平安的微信,於是先給諸葛輝的未接來電回撥了過去。
兩人聊了近五分鐘,掛斷電話之後,容修看了眼時間,猶豫地點開微信,給勁臣回了一句:“工作室那邊有結果了立即聯係我,我來操作。”
勁臣很快回複:“大約三個工作日。”
“我知道了,”容修想了想,又多打了四個字,“早點休息。”
勁臣發了語音:“晚安,你也早點睡。”
容修沒再回複。
勁臣等了一會,手機忽然開始震動,那邊發來了一個視頻邀請,他手一抖,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隨手開了台燈,緊張地按了“接受”。
看那邊的畫麵,手機似乎支在床頭桌上,容修很快在畫麵中露臉,他微調了下視頻角度,然後拿著白毛巾繼續擦濕噠噠的頭發。
見視頻接通了,他微微眯著眼睛,拿來金絲邊眼鏡戴上,勾著唇角緊盯著屏幕看了勁臣一會。
兩人聊了一會勁臣的住宿情況,後者隨著電影組仍然住在縣招待所裡。
住宿環境不太好,勁臣穿著一身春季運動服,顯然正打算和衣而眠,這讓容修在視覺上感到一瞬間的不習慣。
顧影帝一直對他安利一級睡眠的重要性,哪一晚他不是把自己剝得精光,然後在臨睡之前滑溜溜的纏上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會,容修的頭發微濕,額前垂下的發絲有水珠滴下,落在光潔的額頭往下流,凝在長睫上泛著光。
他輕輕一眨眼,水珠落下,順著眼底,往下滑過鼻側,水珠停留了在唇角。
這一切在勁臣的眼裡變成了慢鏡頭。
那水珠輕撫過了男人英俊得要命的臉,它這一生還真是幸福。
視頻中的容修依然在輕聲說話,嘴角微微上揚,大約覺出有水滑過,他微怔了下。
淺淺伸了舌尖,從唇角的水珠上蕩了過去。
緩緩的,把水珠吃掉了……
吃掉了……
這是什麼殺人畫麵……
顧-身體被抽空-心臟偷停中-勁臣:“!!!!!”
剛才半夢半醒,這會兒更暈了,還有點飄。
幸好現在是二人視頻,而不是直播,以後做直播綜藝,豈不是滿屏的啊啊體彈幕?上次兩人直播才半小時,容修才上鏡幾分鐘,粉絲的反應就有點控製不住。
一米九零,十二頭身,行走衣架子,讓人怎麼扛得住?
勁臣分外虛弱:“容老師,您讓我睡個好覺不行嗎?”
容修愣了愣,拿著白毛巾的手垂下,隨意地甩了甩頭發:“怎麼,不想看見我?”
“您誤會了,”勁臣無力地說,“我怕一會掛斷之後,我會死在我自己的左手上。”
容修往上攏發絲的手頓住:“……”
這種不著調的話,他到底是怎麼自然而然說出口的?
“你用左手?”腦子裡主觀那麼揶揄,可潛意識關注的卻是這個。
嘴上沒控製住,容修脫口而出,問完才發覺哪不對。
容修:“咳……當我沒問……”
勁臣:“……”
耳朵嗡嗡響,臉上燒的很。
“……是。”還是老實地回答了。
容修也用左手。
兩人知道彼此其實都不是左利手。
以前容修還以為,這和慣於彈吉他有關,按和弦的左手更靈活些,如果換成右手解決就無論如何也成不了事。
眼下看來,應該是……同道中人(……)
視頻裡的氣氛陷入一瞬間詭異的沉默。
不知誰先找的話題,後來兩人又尬聊了一會,勁臣說起接下來一周的拍攝行程。
容修對他叮囑了幾句諸如“西北中午雖熱,晚上也要注意保暖”、“拍戲請注意安全,帶回去的藥膏記得塗抹”之類的話,又道:“記得三餐準時,累的吃不下時,也要強逼著自己多吃點。”
“是,我記得了。”勁臣嗓音哽住,心中滾燙,心上人隨口而出的關懷能給他無窮無儘的力量。
心裡正熱血,結果,臨掛斷視頻時,容修淡淡說了句:“不準給彆人簽名照。”
一下子透心涼。
勁臣先是懵了下,隨後就感覺到眼前發花:“?????”
容修直言:“我剛和諸葛通過電話。”
勁臣太陽穴直突突:“!!!”
容修抬了眸,細長的眸子迎上勁臣的桃花眼,他緊盯著他,直將勁臣瞧得渾身不自在,有些慌地將眼光移向了彆處。
緊接著,就聽見磁性嗓音帶著笑意說:“在古代,敢爬牆,是要浸豬籠的。”
“我沒有啊,”勁臣背脊也發涼了,恨不得順著移動信號爬到他身邊去,“我不是,我沒有,我隻喜歡你一個,你是我蓄謀已久的暗戀,你是我萬迷其中的桃花源,就算再過一百年你也是我的唯一。”
容修:“……”
這台詞功底,這彩虹屁。
蓄謀已久?
桃花源?
容修靠在金屬床頭,對手機屏幕笑開:“顧影帝,你變油了。”
“這是話劇台詞,很有名的,”勁臣覺得還不夠,“我是說,容修一生推,容修我本命。”
容修仍笑:“推什麼?”
勁臣:“你啊。”
容-被推倒無數次-修:“……你來試試。”
勁臣:“??不是,是推薦,首推。”
容修沉吟片刻:“顧影帝是個直率的人,不過,你可以學著婉轉一點。”
“你不喜歡?我知道你不喜歡聽解釋,”勁臣屏息凝神,心臟咚咚跳動,但語調卻穩,“所以,這種時候不能婉轉,婉轉會死情緣,江哥老婆是我的後援會粉絲,我和江翌不熟的,我隻無條件支持你,愛你一輩子,愛豆一生推,爬牆是絕不可能爬牆的,一輩子都不可能爬牆,我隻會爬你的床。”
容修:“……”
爬愛豆的床還有臉說出來?
聽筒那邊很久沒再有動靜,勁臣宣言完了有點不知所措。
容修沒有再說話,隻是細細看了視頻中的人一會。
隨後移開視線,抬眸望向窗外,又大又白的月亮掛在夜空。
“我知道了。”他說,“我期待著。”
勁臣:“??”
“聽說西北手工藝製品很好,葡萄美酒夜光杯,那杯子夜裡對月舉起,透過杯壁能見月光,如果你經過產地給我買手信,就請贈給我一套杯子吧。”
說完不等勁臣回應,容修就切斷了視頻。
勁臣:“……”
手機退回到微信界麵,勁臣虛弱地垂了手,耳邊反複是那句莫名的——我期待著。
遙遠西北的簡陋房間裡,勁臣裹著冰涼的棉被,在一片幽暗中默然蜷縮了半小時,腦子裡反反複複回憶容修的話。
容修早就戒了酒,除了樂器之外,他對那些瓶瓶罐罐的藝術品擺設並不熱衷,白翼他們也不喜歡杯啊盞啊的……
他要夜光杯做什麼?
夜光杯啊,據說那玉琢的杯子翠綠可人,透過杯子看月亮很漂亮。
夜裡透過杯子看人應該也不錯,容修該不會是在期待自己夜裡爬他的床吧,然後醬醬釀釀……
顧-內心戲很足-被自己羞到-勁臣:“……”
不不不,停止你的腦洞,他不可能期待這個。
就這麼糾結了兩小時,淩晨兩點多,輾轉反側的勁臣在半夢半醒間一怔,倏地睜開眼,忽然在床上坐起身。
拳頭抵著心口,感覺到心臟一陣狂跳。
——如果你買手信,就請贈給我一套杯子吧。
請贈給我一套杯子吧。
一杯子。
……
一輩子。
贈我一輩子。
……
他是這個意思?
顧-午夜腦洞帝-黑眼圈更嚴重了-勁臣:“…………”
……
*
顧勁臣出道七年,獲得了國外電影節六次最佳男主的提名,二十六歲獲得柏林銀熊獎影帝的榮譽,而他的年紀還不到三十歲,英國留學高材生,跨界歌手,唱跳俱佳,這在國內男影星當中是屈指可數的。
非常優秀的好青年,這是圈內前輩們給他的評價,拋開背景不論,這位圈內勞模確實沒有什麼緋聞。
以前除了宣傳電影,顧影帝連麵兒也很少露,今年出乎意料地參加了綜藝節目,還出現了他的熱搜,終於有了些年輕人的活躍和精神氣兒,卻每一條新聞都有“容修”的影子。
打算參展的《風雲起》就快殺青,經過了“撈金勞模”的調侃之後,很多媒體又開始猜測顧影帝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因為在影帝的事業生涯裡,圈內學霸的顧影帝能做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比如繼續接拍電影,出專輯,或是參演大型電視劇,甚至有人猜想,他會不會趁熱打鐵開個唱?到時候大可以邀請好基友“容修”來當大嘉賓不是嗎?
然而,就在媒體們津津樂道勁臣的好成績與下半年計劃時,沒有人知道,向來低調的顧影帝回京一趟,暗中搞了不少事情。
*
事實上,三天前,勁臣在酒泉買夜光杯的時候,就收到了京城有關部門的消息,恒影那邊的參總也幫忙使了點力,事情辦得很順利。
顧影帝個人工作室成功注銷,關張大吉。
也就是說,在他重新簽約恒影之前,娛樂圈從此隻有顧勁臣,沒有顧勁臣個人工作室。
夜光杯專賣店裡,勁臣在第一時間給容修發了微信。
兩人接通了視頻。
“你想要一套什麼樣的杯子?”勁臣將手機後置鏡頭對準櫃台裡的精美包裝禮盒。
容修上午去探望了雷利農老爺子,此時正在開車,隨意地看了一眼屏幕,並沒有表現出對玉杯喜歡的樣子:“你送禮物,你挑吧。”
勁臣站在店內緊盯著手機畫麵,從那張英俊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漫不經心,還有顯而易見的不感興趣。
心中那個猜測越來越強烈,他隻是想讓自己送他一套杯子,至於杯子的款式和質地,其實根本就不重要?
“你的攝像頭壞了?”等紅燈時容修忽然這麼問。
因為勁臣用的是後置攝像頭,所以容修的畫麵中一直是櫃台上的那些杯杯盞盞。
“……什麼?”勁臣下意識慌了神。
兩人用的是同款機,雖說不是貴東西,卻是容修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平時勁臣十分愛惜,生怕自己的這個先壞掉或弄丟了。
勁臣忙點了一下前置攝像頭,鏡頭對準了自己的臉,仔細地觀察了一會,“怎麼會壞了,我這邊有畫麵,會不會是信號不好,你看不見我?”
容修輕挑了下眉,沒應聲。
手機畫麵終於從夜光杯禮盒,轉變成了那張熟悉的臉。
紅燈還有十秒,容修眉目間帶著柔和,注視向手機支架上的屏幕。
顧影帝和那日離開時沒有太大變化,畢竟分開才不到一周。
大約是西北風沙大,勁臣穿著T恤仔褲,還套了件很薄的防曬風衣,沒帶妝,臉色還好,眼底的淺雪青色並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