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就是容修。
這點小小的技巧算什麼,即使再拿出兩個小時,他腦袋裡的東西也講不完。
張行輝的眼睛都有點紅了,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之前,他在微博裡見過容修教小孩打架子鼓的視頻,見過容修彈奏藍調的視頻……他從山東趕過來,一心想見容修一麵,但他心裡也很清楚,能得到對方指導的希望並不大。
文人相輕,同行相斥。
人家憑什麼白教你啊?
大約隻有張行輝自己才知道,這時的他究竟是怎樣的心情。這些年,一直沒有進步,年紀越來越大,頭腦越來越笨,人卻越來越倔強——不管怎麼練也沒能突破,他甚至覺得自己越來越退步。
就像之前所說,藝術這玩意,一旦遇見了坎兒,有的人就會絆在那兒,一絆就是一輩子;有的人,則是遇到了貴人,對方隨口一句點撥,就會眼前一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從此日行千裡,進步飛速。
張行輝對容修千般感恩,萬般道謝,還加了容修的微信,說以後DK要是去濟南,就去他家裡,全員包吃包住,山東漢子真的是實在的很。
然後,張行輝腳步急促地下了舞台,他非常想趕緊回賓館照著容修說的練習一下,卻被iVocal的娛記帶到主題牆前采訪。
張行輝麵朝著鏡頭,激動地對容修大吹特吹,還有些語無倫次:“不管容老師認不認,在我的心裡,他就是我的師父了。”
娛記驚訝地笑道:“隻是因為他的一句提點?”
“一句提點?對你們來說可能隻是‘一句提點’罷了,但是對我而言,那是飯碗!就差這麼點靈感!我在濟南最大的酒吧演奏布魯斯,你知道那裡的競爭力有多大嗎?!我今年三十五歲了,如果不進步,就會被年輕人淘汰掉,以後該怎麼養家糊口,我有兩個孩子呢?”張行輝眼睛發紅地說。
觀眾池裡,麵試者們紛紛仰頭看向舞台。
舞台上的那個男人一身體麵正裝,看上去沒有一丁點搖滾人的反叛氣質,反而像一位英俊的貴族紳士。
他坐回到團隊中間,笑著望向舞台下方的人群。
此時此刻,大家一致覺得,這次沒有白來,摩拳擦掌地急著上台。
哪怕麵試不上也可以,既能在iVocal直播上露臉,還能和同行切磋,如果能像張行輝那樣,得到容修的指點,那就更幸運了呀。
之前的那些“不自在”、“怕丟麵子”的心理減輕了不少,反正就當成是同行切磋了,大家在容修麵前半斤八兩——容修既然不藏私,大家也不掖著藏著,都把看家本領拿了出來。
沈起幻排在第八十位出場,容修和他對視了一會,兩人並沒有多餘的談話。
幻神彈奏的是他擅長的英倫搖滾,他是什麼水平,在場觀眾們早就知道了,以前奇幻紫沒少在鯊魚網直播,網上他的獨奏視頻有很多。
容修的點評很犀利,白翼他們很少說話,不過一旦發言就會直奔主題,身為鼓手、貝斯、鍵盤,經常會在“團隊合作”方麵把對方問得啞口無言。
百名選手第一輪麵試之後,隻留下了五個人。
大多被淘汰的麵試者仍然留在觀眾池裡,大家都知道,最後五人的戰爭會有多激烈。
*
很快到了第二輪。
白翼、向小寵兩人從座位上站起身,一個拿起了貝斯,一個走到架子鼓前,麵試者五人站在舞台中央,他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麵臨什麼形式的“band隊友的選擇”。
“這麼有趣的招募會,我覺得樂隊搞一次這種活動,真的好有趣啊!”舞台下的歌迷們大笑了起來。
彈幕裡的觀眾們也覺得這種節目很有看點。
“好像綜藝哦!”
“樂隊的綜藝節目也很好看啊。”
“組band的綜藝海外不是有很多嗎?”
“但他們不像DK這麼有趣,電視裡那個都是有台本的啊,又沒什麼乾貨。”
第二輪留下的五人當中,有一名吉他手是女孩子。
在第一輪麵試就快結束的時候,因為火車晚點,她剛剛才從外地趕了過來,遲到了一個多小時。不過,在場內觀眾的歡呼聲中,DK隻好把她留下了。
此時,她穿著衛衣仔褲,背著電吉他,瞅著特彆的有精神!
“電吉他手是女孩子真的很吸人眼球啊!”
“未免也太帥了吧?能讓DK的人氣上升。”
“她長的真漂亮!”
“容哥會不會心軟啊hhhh”
女孩站在舞台中央,緊張地背上電吉他,麵朝著容修行了個禮,舒了口氣,開始了她的演奏。
一段旋律金屬,彈奏得相當噪氣,將現場的氣氛一下就帶動了起來。
“是什麼?”白翼歪靠在桌邊小聲問。
“前衛。”容修說。
——前衛搖滾,最大的魅力就在於音樂充滿了空間感,想象感,天馬行空,不拘一格。
“謝謝。”容修打斷了她。
嗯,無情地打斷了她,儘管她是個女孩,而且是大老遠從外地趕來的漂亮女孩。
在場的觀眾們安靜地仰頭望向舞台上的容修,想知道這位隊長大人將會用什麼毒舌來點評麵試者當中唯一的姑娘。
容修臉上依然笑容柔和,他接觸到她急切的視線,避開目光看向坐在架子鼓前的向小寵。
“過於不拘一格了,節奏有問題,”容修說,“拍子不對,這個問題,最有發言權的,應該是我們的鼓手。”
向小寵握著鼓棒,眼中冒出火焰般地,瞪著對麵的女孩。
女吉他手迷茫地看著小狼崽子:“我的拍子不對?”
“是啊,這個曲子不適合你,”向小寵毫不留情地說,“小姐姐,對你來說,太難了,開頭的4/4拍是對的,第十六小節的7/8拍也沒錯,但是,第二十小節之後的2個7/4拍、1個4/4、2個7/4、2個4/4……整個節奏完全亂了,再後來……”
場上的觀眾都聽傻了!
向小寵在DK團隊裡一直是小透明般的存在,大家幾乎都忘了,他可是容修精挑細選出來的鼓手啊,容修以前怎麼說的?
崽崽的腦袋裡有一個節拍器!
在容修的建議下,向小寵手裡拿著鼓棒,開始打架子鼓,鼓點一起,女孩再次跟著他的節奏彈了一遍,這次聽著果然好了不少。
這年頭,竟然還能看到這樣的團隊,他們是在白教她嗎?可是為什麼呢?
不僅在場的觀眾們有點看呆,連娛記們也感到不可思議,同行們更是興奮得不行。
舞台上的女孩子也覺得在那個小少年的架子鼓節奏引導下,她彈奏得比之前舒服多了。
吉他聲戛然而止,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好聽,比之前好聽多了!
容修對她微微頷首表示了歉意:“謝謝。”
“容修,我太喜歡你了!”她大聲表白道,“是愛情的那種哦!”
“謝謝。”容修說。
女孩歪頭等了一會,見容修垂著眼繼續翻閱報名資龘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之色,臉上仍然帶著燦爛的笑,抱著吉他轉身往台階的方向走。
但有什麼能逃得過鏡頭大特寫呢?彈幕網上不少觀眾在吐槽——
“每天對容修表白的大美妞不知道有多少。”
“你喜歡容修你算老幾?!”
“前頭一群排隊的哼!”
“每日一表白,哥表示不服。”
“WTF?樓上是小哥哥?泥垢!”
“啊啊啊哭遼,以前要和女人搶老公,現在還要和男人搶老公?”
這邊,舞台上——
白翼背上了貝斯,對眼前的麵試者禮貌地說:“哥們,麻煩你,我們和一遍針針紮,針針紮,針紮針針紮。”
吉他手呆呆地看著白二哥,一臉懵逼:“啥?”
“針針紮……呃……”白翼不知道怎麼形容。
容修解釋道,“傳統掃弦,《無地自容》的前奏。”
眾人:“???”
“對,就是老大說的那個,”白翼地做了個Air Guitar,手舞足蹈地彈著空氣,嘴上說:“看見了嗎,針針紮針紮針針紮……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說著說著,二哥就在大家的懵逼中,大聲地唱了起來。
可不是“針針紮”嗎?
電吉他掃弦的時候,右手的掌側輕輕地貼靠在琴弦上,控製琴弦的震動,就會發出“針”的音色;離開琴弦則會發出“紮”的失真音色——典型的歌曲,就是《無地自容》的前奏,一開始就是針針紮針針紮針紮針紮針針……
“你們就和一首《無地自容》吧。”容修建議道,“難度在於,除了第一小節的第一個音,在打拍子時是正著起之外,剩下的全是反著起的,就是打拍子時從後半拍起,這個有點難,非常考驗節奏感。”
吉他和貝斯和了《無地自容》,向小寵並沒有參與進來。
白翼的貝斯彈奏到一半時就停了下來,他對吉他手抱歉地說了一聲:“不好意思,彆勉強了,我們不合適。”
吉他手心都要碎了:“Q_Q”
在場觀眾:“……”
霧草?
就這麼被二哥甩了?
就這樣,白翼試了一個又一個……又一個……
直到沈起幻。
他和白翼和了一首歌。
誰也沒有想到,沈起幻選了兩首曲子,第一首並不是他最擅長的英倫搖滾,而是容修更擅長的金屬藍調。
《Lost In Love》
當白翼的貝斯、向小寵的鼓參與其中,這種和諧感、交融感,令整個會場的聽眾們都陷入到音樂的享受中。
貝斯、鼓、吉他,你纏我繞,太舒服了。
不愧是幻神,他的電吉他水平真的厲害!
不過,畢竟幻神以前在FerryNo.6和DK合作過幾次,這對其他人有點不公平。
娛記們實在忍不住了,一位女士在人群裡舉起了手:“請問……”
舞台上的沈起幻抬眼望向娛記,抬腳將電吉他音量單塊效果器踩小,但他並沒有停下手上彈奏的動作。
趙光韌看了一眼容修,見對方並沒有反對,就點了那位女娛記。
“請問,容修,不經過磨合、排練,怎麼能知道對方是不是合適的隊友呢?”她想了想,換了另一種問法,“其他沒有和DK正式排練、合作過,怎麼知道他們不是合適的人選呢?”
顯然是在替在場的麵試者說話。
容修聞言輕笑出了聲。
他卻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看向那位不被白翼接受的吉他手,笑問:“經過剛才的和聲,你覺得,白翼的水平怎麼樣?”
吉他手坦言道:“很厲害。”
白翼傲然地揚了揚下巴:“謝謝。”
容修這才看向剛才提問的娛記,說:“記得,我以前對朋友們說過:成為一名牛逼的吉他手,世界上就多了一名牛逼的吉他手;而成為一名牛逼的貝斯手,世界上可能就會多一支牛逼的樂隊——”
舞台下方靜下來。
“為什麼?貝斯手那麼牛逼嗎?樂隊裡,最牛逼的,不是主唱和吉他手嗎?——可能你們會這麼問,不過,在我看來,不僅是貝斯,鼓也很牛逼。”
容修接著說:
“很多人覺得,隻有吉他彈不好的人,才會去彈貝斯——在國內的很多樂隊裡,不要對號入座,我是說,很多——到處都是充滿裝逼氣息的主唱,牛逼哄哄的主音吉他,完全不懂樂理的鼓手……貝斯手演奏的時候,一味地跟著主音吉他走,在演出現場站在一邊彈彈根音,跟著吉他的節奏,小心翼翼地完成一次次可笑的演出——
作者有話要說: ……
PS:《一個早晨》歌詞原創,參考歌單裡的《25 Minutes》,之前提過了。
《 say it again 》 盤尼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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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一個早晨》全歌詞在這。
“半夢半醒之間,掌心仍有餘溫,
“我終於下定決心,我到處搜尋,
“我想再次找到他,
“告訴他,謝謝他,
“對他所做過的一切,我非常抱歉,
“但我發現,他已經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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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尋遍這座城市所有的地方
“回想起他的西裝,他看起來很開朗,
“我向這條街上的所有人詢問,
“但是,她們卻遺憾地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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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風雨交加的早晨,他就在附近,
“他等了一個早晨,
“卻一直沒有等到那個人,
“一切都遲了,先生,你隻晚了一個早晨,
“雖然你找了這麼久,
“但是很可惜,你來遲了一個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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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之間
“我回到初遇的時分
“夢裡我到處搜尋,
“回想起他有淚光,他看起來很開心,
“但是,很多人遺憾地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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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風雨交加的早晨,他就在附近,
“他等了一個早晨,
“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人。
“她們說——
“一切都遲了,先生,你隻晚了一個早晨,
“雖然你找了這麼久,
“但是很可惜,你錯過了一個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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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再次走在那條街上,
“我已不再四處搜尋,
“不再回想初遇的時分,
“但頭腦中那些話語還在浮現——
“那個風雨交加的早晨,他就在附近,
“他等了一個早晨,
“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人。
“她們告訴我——
“一切都遲了,先生,你隻晚了一個早晨,
“雖然你找了這麼久,
“但是很可惜,你來遲了一個早晨。
……
“如今我再次走在那條街上,
“頭腦中那些話語還在浮現……
“……
“但是先生,很可惜,
“你錯過了他,整整一個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