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詭異了, 是吧?怎麼可能呢哈哈哈……顧勁臣?不可能吧?容修……那更不可能了……但是,我怎麼有了這麼奇怪的感覺, 肯定是被那個喬治傳染了……”
黑明浩快崩潰了,嘀嘀咕咕了一堆。
忽然,他彎腰湊近了葉霄。
葉霄屏住呼吸,往後躲了下。
黑明浩把人拉回來,在葉霄耳邊小小聲:“你沒被傳染吧?來的時候,你跟那個喬治,坐同一輛車, 坐得那麼近,還有說有笑的,他說話時口水沒噴到你臉上吧?”
葉霄張了張嘴:“……”
說到“口水”, 黑明浩走了下神。
目光落在葉霄的嘴唇上,失神了兩三秒。
猛地又驚醒過來, 觸電一樣,後退了半步,黑明浩低罵了一聲“法克”, 更加的慌張了, “白帆那小子, 看我怎麼收拾他。”
然後, 他雙手撐膝,放低身形,與葉霄平視,輕聲說:“以後彆去那種地方了, 葉哥,答應我,以後彆見喬治了, 好不好?那個人是同性戀。”
葉霄凝視他一會兒,艱難地開口,“其實我……”停頓了片刻,苦笑了下,“其實他人挺好的,你彆害怕。”
黑明浩愣住。
良久,輕嗤般地“操”了一聲。
黑明浩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我怕?我怕什麼,我不是怕,就是有點……彆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又沒說什麼,我尊重,我尊重行嗎?我對白帆什麼樣,你不知道嗎,我一視同仁。”
葉霄點頭,艱難地牽起唇角。
還用多說什麼嗎,那個晴天霹靂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果然。緊跟著,黑明浩就補充了一句:“不提白帆,他是天生的,是個例外。但是,你不行,你不能變成那樣,不能跟那個喬治……男的……走那麼近……旁門左道的事,想都彆想,你是黑草莓的吉他手,你是公眾人物。”
葉霄欲言又止,見黑明浩情緒激動,沒有頂嘴說出接下來的那句:為什麼白帆行,我不行,黑草莓的貝斯手也是公眾人物。
黑明浩端詳他一會兒:“容修到底和你說了什麼,讓你變得奇奇怪怪的,我一會親自去問他。”
葉霄:“??等一下……”
不等葉霄回應,黑明浩直起身子,拔腿向容顧二人追去,還不忘回頭撈上葉霄。
嘴上還在罵咧咧:“容修,讓你給老子等一會兒,沒聽見嗎?彆以為我不知道,拉拉扯扯,打打鬨鬨,是想趁機逃跑吧?想利用影帝打掩護?沒門!放開那個影帝!”
葉霄:“……”
容修:“……”
走廊儘頭,臥室門前,容修停步,瞪著大呼小叫的黑明浩。
顧勁臣小聲提醒:“因為葉哥徹夜不歸的事?你惹到他了?”
容修鬱悶:“又不是我讓葉哥徹夜不歸的。”
顧勁臣說:“我也很好奇,你去打聽打聽。”
容修愣住:“打聽什麼?”
顧勁臣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踮起腳,在他耳邊小聲:“當然是明星八卦。具體一點,晚上講給我聽,被窩悄悄話。”
容修:“……”
被窩悄悄話。
想要。
容修左右為難:“要多具體?”
顧勁臣笑起來,清俊眉眼間多了幾分壞心的戲謔,對他耳語:“比如,葉哥有沒有……初體驗?”
容修渾身一僵:“……”
初什麼?初體驗?
顧老師,影迷知道你有多色嗎?
容修剛要開口反對,顧勁臣一本正經:“你要關心好兄弟的身心健康,還要關心中國樂隊的發展。”
容修:“??”
顧勁臣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突然變成了倫敦腔,用莎士比亞舞台劇的口吻說:“如今黑草莓內部矛盾惡化,樂隊岌岌可危,你就是上天派來的溝通大使……不,你是神,是粉絲口中的容神,也是內搖發展的關鍵所在,你能解決任何問題,能化解任何危機,眼下就看你的了。”
容修:“……”
是,是嗎?
容修老臉一熱,心潮澎湃,自信爆棚。
兄弟有難,有求於自己,自己當然責無旁貸。
不等他回過味,顧勁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聲“加油”,轉身進屋換衣裳了。
房門在背後關上。
容修站在走廊裡,反應了一下,好像哪不對勁?
老婆剛把人給揍了,又把安撫的任務甩給了自己,還要自己打聽人家的八卦……
容修:“???”
“勁臣,我不要!讓我進去,開門!”容修推了推房門,鎖上了,被老婆關在了臥室外麵。
容修:“……”
黑明浩拉著葉霄過來了。
容修直了身子,淡然無波地看著兩人。
黑明浩怒發衝冠,火氣洶洶,要找容修給評評理。
好像“吉他手和gay約會”這件事不說清楚,黑草莓明天就要宣布解散了。
隻能硬著頭皮頂上了。
還真是舉辦聖誕派對沒看黃曆。
容修歎了一口氣,想起了被赫爾曼子爵帶走的路易。
路易被父親關在了爵士宅邸,和加百列的未來很不樂觀;
葉霄和黑明浩之間更是沒譜。兩人關係還雲裡霧裡,如今中間又多出個溫柔體貼的皇家大律師。
這兩對,是除了哥嫂之外,容修唯二結識的、有望走到一起的“同類”。
麵對他們,容修覺得,自己並不單純隻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
知道這條路上還有一些同行者,與自己一樣慶幸、感恩、愉悅並苦惱,一邊受傷一邊忍耐,一邊拚命地抗爭,容修自己也多了一些勇氣與信心。
但是現在……
他唯二結識的兩對好友,全都出現了問題。
每一段感情都不能圓滿。
容修心裡很清楚,要不是朗哥不認容禦這個爹,估計容禦剛知道參朗搞同性戀,就會把那個“編外兒子”的三條腿全都打斷。
家人、觀念、環境、社會、法律、輿論……沒有一個站在他們這一邊。
有那麼一瞬間,容修甚至在想,其實浩哥永遠都不知道葉哥的感情,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葉哥選擇彆人,身為好朋友應該支持。
林語堂說過:明智的放棄勝過盲目的執著。
但是,眼下看來……
黑明浩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連不開竅的情障大貓都有所察覺,那肯定是“吃醋”沒跑了。
走廊裡,容修神色嚴肅起來,看了看葉霄,又瞟了一眼黑明浩,道:“原告,請開始你的陳述,葉哥怎麼你了?”
葉霄:“??”
黑明浩:“……”
黑明浩氣勢凶猛,關鍵時刻卻不知從何說起。
醞釀了半天,蹦出來一句:“我今天就是讓你給做個證,容修,如果有一天我退出黑草莓,或者是樂隊黃了,就是你葉哥的原因。”
葉霄:“???”
容修見狀不妙,抬手打斷他:“浩哥,彆說氣話。事情大概我已經知道了,但我不能偏聽偏信、隻聽你的片麵之詞。我要先和葉哥聊兩句。”
說著,容修示意葉霄,借一步說話。
黑明浩沉著臉:“你偏不偏心?我說話就那麼不可信?”
容修:“……”
在醋缸裡泡過的物種有什麼資格讓人相信?
“是啊,”輕飄飄的一聲,容修說,“你剛被顧老師嘎了脖子,已經死了,說的是鬼話。”
黑明浩:“操。”
這個倒黴催的,脖子上還有紅筆一條杠,用手摁著都擋不住。
油性馬克筆,色彩鮮豔,質量一級棒,不拿酒精汽油什麼的擦不掉,已經被他搓得更紅了。
走出兩步,容修停步回頭,指了指他和顧勁臣的臥室,道:“還有,彆碰那扇門,顧老師在換衣服,不然我會揍你。”
黑明浩哽住,頓時氣炸了:“還用你說?我又不是變態!”
容修似笑非笑,轉身就帶著葉霄走了:“誰知道呢。”
走遠了,容修歎了口氣。
戀愛的“戀”字,不就是變字的上半部分和態字的下半部分組成的麼。
黑明浩氣鼓鼓,生氣歸生氣,隻能眼睜睜看著容修帶葉霄走遠。
於是,他像門神一樣,站在了那扇門旁邊,一動不動。
衛忠上來時愣了下,淡定地站在了門的另一邊。
*
頂樓露台陽光房,容修聽葉霄講了講原委。
順道按照老婆的指示,打聽人家的私生活八卦。
葉霄去gay吧,其實還真與容修的那番話脫不了乾係——
無論如何,都想先確認一下自己的取向。
到了gay吧,葉霄並未覺得不適。
舞台上的男色撩人,或風情萬種,或雄姿英發,肌肉,短褲,汗水,荷爾蒙,曖昧燈光一照,赤膊身體浮汗發亮。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讓葉霄有特彆的感覺。
葉霄坐在正對舞台的吧台前,對眼前的火爆表演無動於衷,既不驚訝,也不覺新鮮,心緒平淡,毫無波瀾。
白帆給他介紹了很多新朋友,葉霄隻是不冷不熱地問候。
這種不熱情勸退了很多來搭訕的人,久而久之,就不再有人接近他。
一來,顯然他不是能消遣取樂的對象,二來,畢竟他已經不年輕了,為什麼不花費少量的精力和大把的金錢帶走一個更年輕美貌的小野貓呢?
於是,那晚坐在吧台的東方吉他手,成為了gay吧的一道風景線,就連白帆也覺得帶他來玩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然而……
就在葉霄覺得自己沒救了,打算放棄這個無厘頭的新鮮體驗時,喬治-奧德曼出現在他的麵前。
沒有庸俗無趣的搭訕台詞,也沒有油膩的撩撥,喬治背著網球拍走過去,坐在了葉霄的身邊,直截了當地問:“你需要一位私人律師麼?”
葉霄哭笑不得,這人跑到gay吧來拉生意?
剛要回絕,喬治又道:“如果狗仔拍到你出現在這裡,在你回國之前,醜聞就會鋪天蓋地,鬨得你人仰馬翻,到時你一定會需要一位像我這樣優秀的律師。”
這個搭訕方式讓葉霄愣了好一會兒。
隨後就被喬治的開場白逗笑了。
葉霄看到了他的球拍袋,得知是網球拍,問他是不是一位運動員。
“你知道麼,我家裡有一盤錄像帶,是我七年級生日那天錄製的家庭派對,”所答非所問一般,喬治說,“錄像裡,我戴著生日帽、抱著網球拍,一邊學著吉米-佩奇的姿勢彈吉他,一邊和我的父母辯論將來的工作——母親認為我會成為奧運之光,父親預言我會像他一樣成為一匹華爾街之狼,可我更卻想成為吉米佩奇——”
葉霄笑起來,好奇問:“那場辯論誰勝了?”
“當然是我。”喬治攤手,“但很明顯,我既沒有成為網球運動員,也沒有成為投資顧問,更沒有成為像吉米-佩奇那樣的帥氣吉他手。”
“哈哈哈是的,一定是你贏了辯論,”葉霄一下就聽懂了,揚著笑道,“所以你成為了一名律師……你認出我了?你認識我?”
喬治不置可否,深深看了葉霄一眼:“三年前,你的樂隊在倫敦演出,我就認識你了。”
葉霄失了下神,說:“可惜我不像吉米佩奇。”
——以上就是那晚兩人在gay吧邂逅的開端。
喬治談吐幽默,話題風趣而又流暢,自我介紹不顯刻意,也不顯得油膩。
難怪會從無數搭訕者之中脫穎而出,吸引了葉哥的注意。
又輸一分(……)
如果黑明浩聽到兩人的對話,一定會氣得頭頂冒煙吧。
反正那個情商為負的家夥,絕對不可能像喬治大律師一樣那麼會聊天就是了。
緊跟著,容修就聯想到,老婆的身邊,好像全都是喬治那種舌燦蓮花、一句話就能哄人開心的社牛。
容修:“……”
太糟心了,一定要提高警惕(……)
在葉霄的講述中,容修具體了解了“失聯事件”的始末緣由。
總而言之,那晚葉霄與喬治相談甚歡。
聊到“波普城堡派對”時,發現萍水相逢的彼此之間還有共同認識的朋友,於是關係拉近了許多,連白帆都插不上話。
不知是太投緣忘記了,還是有意回避尷尬,兩人似乎都忽視了所處的場合。
走出同性戀酒吧之後,也沒有遵循“潛規則”來個一夜情。
臨行道彆時,他們意猶未儘,仿佛街頭偶遇小聚的好友,交換了聯係方式。
葉霄也沒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喬治的邀請,是由律所主辦的業內晚宴。
考慮到樂隊海外發展和人脈,葉霄欣然赴約了。
隻不過,宴會地點在倫敦西區,而黑草莓住在曼切斯特。
於是徹夜未歸。
“宴會喝了很多?今天又來一場,能熬得住麼?”
前一句擔憂前輩身體的語氣隻是緩衝,後一句才是重點:
“昨晚,你,住,住在……休息得怎麼樣?”
對容少校來說,打聽八卦太難了,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葉霄微怔,笑道:“宴會到午夜,是喝了不少,住在喬治家裡,今天中午才睡醒。”
容修:“……”
完了。
被律師帶回了家?
打量容修如遭噩耗的表情,葉霄一下沒有忍住,噗地笑出了聲。
“是顧老師讓你問的?”葉霄問。
容修猶豫兩秒,坦誠點頭:“勁臣很擔心你。”
“即使你們不問,我也打算一會兒找他聊聊。”葉霄停頓了下,認真地解釋,“昨晚散場太晚,臨時找不到合適的酒店,所以喬治把公寓借給了我,就在律所附近。喬治昨晚沒有住在那,回父母家布置聖誕樹去了,他是一位紳士。”
容修:“……啊。”
一顆心忽上忽下,跌宕起伏,比自己搞對象還緊張。
還很羞愧。
容修想起十年前,自己就沒能做到“紳士”,把顧勁臣欺負成了那樣……
葉霄和容修又聊了聊之後的打算。
但沒說幾句,陽光房外就有了動靜。
黑明浩等不及地上來了。
葉霄從茶座起身:“有空再聊,我先下去了。”
“喂,我剛來你就下去?”黑明浩渾身一僵,更生氣了,追著葉霄問,“聊什麼避著我?這麼急著下樓乾什麼,是不是要去陪那個喬治?喂,喂,我問你話呢……”
葉霄駐足,深深凝視他一眼,醉意未消眼底紅:“我不叫喂,你為什麼不叫我的名字?”
黑明浩:“??”
不等黑明浩反應過來,葉霄抬步離去。
黑明浩稀裡糊塗,來到容修的麵前,偏頭瞅著葉霄消失的玻璃門,迷茫地咕噥:“我從認識他的那天開始就沒怎麼叫過他的名字啊……”
“那你叫他什麼?”容修問。
“當然是師父,後來一直叫哥。你不知道麼,哥是帶我入行的老師。”
黑明浩說著,落座,冷笑打量容修:
“當然了,像你這種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天生麗質、生而知之的家夥,哪兒需要老師,你不會明白我和哥的那種感情。”
容修:“……”
現在到底是誰不明白?
蠢貨。
不過,看在兄弟情分上,容修打算將葉霄的解釋一五一十地對黑明浩交代一下,免得這家夥胡思亂想,發瘋攪壞了老婆精心籌備的聖誕派對就不好了。
就在容修組織語言的時候——
黑明浩突然摘掉墨鏡,往桌上一扔,滔滔不絕,講起了這一上午的遭遇。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要多驚險有多驚險。
——黑草莓吉他手神秘失聯,曼切斯特酒店雞飛狗跳,嫌疑人是gay吧一夜情S.M的變態,大律師變成幻想中的綁架犯。
容修:“……”
在黑明浩的講述中,故事版本又是另一種畫風——
直到中午,黑明浩才終於聯係上了葉霄,他飛車去接,卻看到葉霄和一個男人並肩走出公寓。
想死的心都有了。
死之前先宰了葉霄身邊的那個男人。
在黑明浩的潛意識裡,站在哥身邊的男人,不是一直都是自己麼?
然後,黑明浩下了車,拉開跑車副駕車門,打算等哥上車之後再細細盤問。
結果……
盤問?
連問一句“吃了嗎”的機會都沒有。
那個十幾年來圍著他打轉、對他嘮嘮叨叨、整天說教的“老師”,竟然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隻是簡單一句話帶過,把身邊那個看起來關係很曖昧、趾高氣昂的混蛋律師介紹了一下,就有說有笑地從他身邊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