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便利店出來,今昭驚魂未定。
手中無意識攥緊的酸奶冰涼貼著掌心,玻璃瓶身凝結著淡淡水霧,一如少年剛才沁涼的眼眸,直達心底。
今昭不敢再在這裡逗留,本想直接離開,鬼使神差,又回頭望了身後便利店一眼。
隔著遠遠距離,隱約看見,男生在低頭結賬。
周北嶼還在裡麵。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作祟,今昭極快打量四周,她身側就是一條狹窄的僅容一人穿過的通道,裡頭是牆壁死角,廢棄許久,灰塵厚重。
她想都沒想,閃身躲了進去,隻微微探頭,露出一點視線。
果然,沒幾秒,周北嶼從便利店出來。
他似乎抬頭看了眼周圍,然後微垂下臉,提著手中的白色塑料袋,往前走去。
今昭看著他走進了右手旁的那條巷子。
正是她昨天晚上慌不擇路,陰差陽錯踏入的那條。
原來,他家住在這裡麵。
這就可以理解,周北嶼為什麼會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這家巷口的便利店。
等到他身影消失片刻,今昭才從通道出來,她走到周北嶼消失的那條巷子口,甚至找到了當時自己差點摔倒的地方。
時光移轉,漆黑的夜晚已成白晝,她放眼望去,陰暗潮濕的小巷在白天顯得乾淨寬敞許多,除了陳舊的牆壁和坑窪地麵,就如同城市裡任何一條平平無奇的街巷。
巷口的電線杆上貼著招租廣告、雜亂的尋人啟事以及失物招領,兩旁居民樓陽台晾曬著衣物,遮蔽天空,巷子潮濕的角落長著細小青苔。
她看了好一會,轉身攥著書包帶子離開。
穿過這條街,再往下,是個公交站台。
上麵藍色牌子寫著榆水巷。
平平常常的地方,尋常又尋常的名字。
卻莫名的,添上了不平凡的意味。
今昭仰頭查看著公交站牌,在上麵找到了回她家的那趟,中間隻間隔了幾站,十幾分鐘的路程。
沒等一會,車子搖搖晃晃到來,穿梭城市的老舊公交車,承載著一車的夕陽,在她麵前停下。
今昭投幣上車,上麵已經沒有了座位,她站在車門前抓靠著橫杆,剛好從玻璃外看到燦爛橘紅的光輝。
光影逐漸墜落地平線,風景漸變,低矮的巷子換成了高樓,最後在一片彆墅區停下。
“翡翠山湖到了,乘客請從後門下車。”
車門打開又閉合,隻有今昭一人背著書包從車上下來。
隨著公交車駛離,周圍霎時間變得幽靜,法國梧桐茂盛高大,紅頂複古的洋樓在枝葉中若隱若現,前方兩步遠,就是彆墅區設立的安保亭。
這邊附近幾百米,都設有安保查崗,一直到彆墅正門。從這片住宅開發到現在,一直以安保嚴密著稱,因此這邊居住著不少富商官員。
今昭背著書包走得很慢,似乎是纖瘦的肩膀承受不住重量,身形裹在寬大的藍色校服裡,顯得分外的細弱、蒼白。
經過安保亭時,裡頭站崗的保安同她熟悉打招呼。
“今小姐,回來了。”
“嗯。”她點頭,嘴角輕微地往上彎了彎,“放學了。”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物業管理嚴格,工作人員幾乎要記住每位業主的臉,今昭年紀小,又一人獨居,獨自在這邊住了好幾年,印象又讓人尤為深刻。
她拖著步子,慢吞吞穿過這條梧桐道,到大門輸入指紋進去,聽見門開合一聲,然後在她身後閉上。
三層的獨棟彆墅,周遭靜得悄無聲息,入目便是大片空蕩,華麗的裝修和空曠的場景形成違和的畫麵,室內家具過於少,除了廚房流理台上隨意擺放的泡麵袋,少有看到生活的痕跡。
今昭低頭換好鞋子,放下書包,剛準備拿杯子喝水,手機就響起來。
依然是盛風。
“我剛才找了幾個人把周浩打了一頓。”開門見山就是這麼一句話,盛風“嘖”了聲,還有點不耐煩。
“他叫得鬼哭狼嚎,差點把附近的人引來了。”
“.........”
今昭條件反射沉默了三秒,然後問:“沒打出毛病吧?”
“好好的。”盛風滿不在乎回。
“哦。”
今昭應完,便沒了下文,盛風習以為常,又揚起了話音。
“對了,你昨天說的那件事,是什麼?”
“就是...”她停頓了下,不自覺咬唇,壓下眼組織措辭,“我昨天不小心碰到了一個人的手,好幾秒,沒有起任何反應。”
那頭盛風詭異的沉默了數秒:“男的?”
他語氣莫名問。
“嗯。”今昭點頭,“是我們學校的人,很遠見過,不認識。”
“那你打算怎麼辦?”電話那端傳來細微的動靜,似乎是盛風抓了把自己的頭發,語氣顯得煩躁。
“我想找個機會。”今昭聲音放沉,無端拉長。
“——再試一次。”
這個機會非常難找。
今昭晚上睡得並不好,夢裡反反複複黑色的場景,恐懼攫獲住她,一整夜難以安穩,從噩夢中驚醒來時,窗戶外暗藍色,她抓起旁邊鬨鐘,上麵時針指向六點。
睡不著,今昭乾脆起床,梳洗好出門,並沒有直接去學校,而是在還有兩站路的地方提前下車。
這邊是居民區,大片早餐攤,各種各樣的食物都有,就連菜市場阿婆叫賣的聲音都比起彆的地方熱鬨。
熙熙攘攘的街道,滿是煙火氣,清晨薄霧,金色曦光,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人間。
今昭一直逛到早自習開始才踩著點到學校,冤家路窄,她進教室時剛好在門口撞上了迎麵而來周浩,他黝黑的臉上此時青一塊紫一塊,眼角高腫,活生生像是被挨了一拳,狼狽不堪。
看見今昭,瞳孔本能張大,隨即衝上來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