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對你的碰觸你不反感是嗎?”空氣中有淡淡熏香,清新安神的橘子味,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嗯。”今昭閉眼,輕輕道:“很奇怪。”
“你之前見過他嗎?”
“...見過。”她慢了幾秒。
“方便描述一下嗎?”
“就是遠遠的看見過一麵,陌生,不熟悉。”她言辭含混,從細枝末節中,可以隱隱察覺出她並未對她完全放下防備。
今昭在這裡做了心理谘詢五年,從剛開始進來到現在,內心的那道屏障似乎一直未曾變過。
醫生的筆無意識在本子上敲擊兩下,繼續問。
“除了那次短暫的握手,你們還有其他的接觸嗎?”
“沒有。”今昭說。
“...我找不到其他機會。”
“你想繼續嘗試和他肢體接觸?”
“是,我想再確認一下。”
“這個過程會抵觸嗎?”
她沉默了下:“...沒有。”
“我大概了解了。”醫生合起膝上的本子,抬目。
“或許你可以嘗試主動和他接近。”
“為什麼?”今昭睜開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
“這對你的病有幫助,或許你應該知道脫敏治療。”
“我擔心會對彆人造成困擾...”許久後,她輕聲說。
“不可避免。在他人和自己中間,你總要選擇一個。”
“溺水的人選擇自救是本能。”
-
這次的雨季持續得尤為漫長,翌日,依然是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整個世界濕漉漉的,地麵雨水流淌。
陰沉的烏雲積壓,好像下一刻就是末日到來。
早操取消了,改成了自習,頭頂白亮燈光,整個教室氛圍壓抑。
直到午休結束,天邊才隱隱露出一絲日照。
終於放晴了。
下午自習課,後排幾個男生在討論著籃球賽的事情,學校周五都會提前放學,男生自發組成了籃球隊伍,每周會進行一次友誼賽切磋。
這個習慣延續下來,久而久之,變成了一項固定傳統。
“聽說今天有一班參加,看我不虐死那群書呆子。”今昭坐在最後排,周圍男生聲音大條,毫無顧忌響在她耳邊。
“真的假的?他們班怎麼突然上場了?”
“聽說是他們班主任提議的,讓他們課餘時候可以適當參加一些體育運動。”
“笑死。”
“彆輕敵,他們班那幾個會打籃球的都上場。”
“怕什麼?!我們比不過他?”
......
吵吵鬨鬨的四周,把整個教室變得嘈雜。
今昭趴在桌上,手臂環住自己,把臉埋進去。
一班、籃球賽。
她腦中模模糊糊出現幾個關鍵詞。
放學時,操場果然熱鬨非凡,除了籃板下開始熱身的球員,圍過來看比賽的學生也有不少,男女都有,壓抑了一周的學習後難得的放鬆。
今昭背著書包在人群中,很不起眼,她總是習慣低著頭,隱藏自己的存在感。
視線在周圍搜尋了一圈,並未看到那道身影,今昭說不出是失落還是什麼,莫名也有鬆口氣的感覺。
她轉身,走出人群,正要離開時,猝不及防在前麵看到一道熟悉身形。
操場斜對麵,隔著遠遠的距離,周北嶼和一班的兩個男生正走過來,其中一人手中抱著一箱水,嘴裡在說話,周北嶼不知有沒有聽,垂著眼,神情略顯淡漠。
他們三個越來越近,在間隔還有幾十米時,今昭不知哪來的勇氣,出聲叫住了他。
“周北嶼。”
少女的聲音清晰有力,在吵鬨的操場絲毫不被掩蓋,撞入耳中。
周北嶼抬起眼,朝她望來。
三道目光同時聚集在她身上,讓今昭有些許難堪,無所遁形感包湧而來,她忍住不適,維持住鎮定。
無人說話,場麵一時間有些凝固,大概是看出她的窘迫,其他兩人對視一眼,露出心知肚明的神情,飛快抱著水知趣離開。
周圍驟地空了出來,周北嶼目光淡淡籠罩在她身上,沒有動。他身旁是一棵很大的香樟樹,被雨水衝刷過的葉子尤為青綠。
今昭手無意識握緊肩上的書包帶,抬腿朝他走近。
大抵還有幾米遠時,今昭停住了步子,站定在那。兩人中間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看去,像是一條直線上還未相交的點。
周北嶼仍平靜地注視著她,眸中沒有太多特彆情緒,也沒有任何詫異,他顯然認出了她。
這是兩人在學校第一次正式見麵,誰也沒有和對方交換過名字。
空氣不知何時變得沉悶,一陣裹挾著球場熱意的風吹過,頭頂樹葉簌簌作響。
今昭不自覺抿唇,胸腔微微起伏,出聲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高一九班的今昭。”她一鼓作氣,努力注視著他的眼睛,緊接著道:“我覺得你很優秀。”
身後球場爆發出歡呼聲,似乎有人投進籃筐,喧鬨遠遠傳來,沸反盈天。
與此同時,學校安靜一角,今昭和周北嶼麵對麵站著,連風都靜止。
她輕咽了下喉嚨,說出最後一句。
“我可以追求你嗎?”